刀剑罗刹?
一时间“嗯?”“咦?”“诶?”的声音在大厅内此起彼伏,在场水西九派弟子中,有人并不知道这个名号,有人却听说过。
差不多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以一刀一剑为武器的人物,据跟她交过手的人说,此人刀法剑法俱称得上精绝,而又手段残忍如同恶鬼,于是人送外号“刀剑罗刹”。
刀剑罗刹,刀剑双绝。
刀剑罗刹行踪飘忽,有关她的传言包括但不限于:
这是个姬姓女子。
刀剑罗刹似乎和魔教有关系。
只是这几年江湖上几乎不再有刀剑罗刹的消息,她就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在此时此地,所有人都被告知,他们眼前的这女子就是刀剑罗刹!
方才跟水西各派比武时,姬花青展露了一手千变万化、极精极妙的刀法剑法,当时九派中就有人想到了数年前游荡在水西江湖的刀剑罗刹。
只是这念头不过一闪就过去了,而到了现在,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被拉了回来,被证实。
之前带着白玄逸进来的那锦衣男子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姬花青道:“是你!”
姬花青感到莫名其妙,对那锦衣男子道:“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姬花青的毫无印象似乎进一步惹怒了那锦衣男子,与此同时,锦衣男子也看到了姬花青旁边的雨馀凉,只听他道:“之前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陶韬道:“比武招亲?”
那锦衣男子看向陶韬,道:“爹,孩儿那日在街上闲逛,刚好碰见有人摆擂招亲,孩儿不过说了几句话,结果,她,还有他!还有另外几个人,不爱听孩儿的话,不容分说就对孩儿大打出手,爹,您可要为洛儿做主!”其实那日姬花青何曾对这陶洛少爷动过一下手,不过因为他知道姬花青和当日教训他的人是一伙的,所以对姬花青也怀了极大的恨意。
想是陶韬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日是什么德行,况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当下也没有再理会陶洛。
姬花青这下才知这锦衣男子是谁。
是了,之前在那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他好像是说过“他们陶家”之类的话。
原来之前那个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的纨绔少爷,是陶韬的公子。
姬花青本以为他只是在一般百姓面前耍横,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到哪都这样。
他爹陶韬至少还要向李愈行礼,而这位陶洛少爷自从进入大厅起,就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别说李愈,就连李氏忌惮、陶韬献媚的水西九派他也似没放在眼里。
颇有一种不知天高地厚加傻冒的美感。
不过在这再次遇见,倒也真是冤家路窄。
其实,陶洛刚带着白玄逸走进大厅时雨馀凉就认出了他,只不过大厅内人多且杂,雨馀凉和姬花青都站在人群中,况且当时全场焦点是陶韬和白玄逸,陶洛并未注意到姬雨二人。之后姬花青与陶洛一问一答,雨馀凉在一旁听得直想捂脸,跟姬花青同行了这么久,他已经越发清晰地认识到姬花青不擅记忆分辨人脸这一事实了。雨馀凉既有被认出的慌乱担忧,担心之后自己与姬花青会卷入意想不到的麻烦和危险中,同时又感到有些好笑。
九派中突然有人说道:“魔教的左使看上去与这位姬姑娘相熟啊,难道这位姬姑娘也是魔教的人不成?”
另一人道:“我曾听到过传言,说刀剑罗刹其实就是魔教的一员,若这位姬姑娘真是刀剑罗刹,那么他们相互认识也就说得通了。”
又有一人道:“魔教的右使,似乎就是姓姬……”
穹隆老人终于坐不住了,再次从椅上站起,道:“既然人已在这,还说那么多作甚?先拿下再说!”
陶韬见水西九派诸人注意全集中在姬花青和呼延酬身上,而他要扳倒白玄逸、使白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也翻不了身,心想没人在意白玄逸了可不行,于是也起身朗声道:“各位大人,白氏与魔教勾结,便是魔教的帮凶,我们先盘问白玄逸等人,再慢慢处置相关人等不迟。”
陶氏不在乎水南的武林盟主姓什么,反正水南武林现在已经要换主人了,说白氏与瑚庄、水匪之类私下来往对白氏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但若说白氏暗通的是魔教,那么之后成为水南武林盟主的无论是聊氏还是卫氏,都留不得白氏了。
穹隆老人虽然激动,却也听进了陶韬说的话,再加上一旁有人劝说,最终还是坐回了椅中,一条筋肉虬结的手臂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看向呼延酬和姬花青的眼神锐利无比,整个人如同一头威严的老狮。
陶韬看向朱镜离,道:“朱姑娘,你可知罪?”
朱镜离道:“我没有罪,你让我知什么罪?”
陶韬冷笑一声,道:“你可知你夫君是什么人?”
朱镜离道:“我夫君便是我夫君,还能是什么人?”
陶韬道:“你丈夫是魔教的人,是魔教的左使!”朱镜离想说什么,但陶韬紧接着又道:“你父亲是白氏的幕僚,朱家住在白府,白玄逸就是通过你和你丈夫与魔教联系。朱姑娘啊,你们朱家世代侍奉辅佐白家,在武林白道中也算颇有名望,怎么如今与这魔教魔头结为夫妇,助妖魔为虐?”
朱镜离道:“就算我丈夫曾是玄同教的人,我们夫妻也没有像你说的那般,在玄同教和白氏家主之间,替他们传递消息。我与夫君是是因真情走到一起,我们平时几乎不谈论江湖上的事,你这样凭空构陷,真是枉为大家家主。”朱镜离说这话时不徐不疾,口齿清晰,虽是以细柔嗓音道来,话语中却隐含着一股力量。她一张脸本就秀丽,此刻直视陶韬的眼睛,脸上神色正气坦然,当真别有一番气度。
陶韬道:“就算你自认清白,也难保你丈夫没有背着你私下里做什么。你说你与那魔头是因为真情而在一起,依我看,嘿嘿,未必。”
朱镜离道:“我们夫妻是如何走到一起我自己清楚,要说挑拨的话大可不必。”
陶韬道:“陶某当然不怀疑姑娘的感情,某的意思是,姑娘对魔头深情,可魔头却未必对姑娘真心啊。”
似乎是被陶韬这句话提醒,人群中忽然有人道:“听闻当年魔教教主康忱守为自己的徒弟操持婚事,亲自做主将徒弟许配给座下左使,而这位魔教左使如今又在水南有妻小……”
在水西,只少部分人知道玄同教中身处各个职位的教徒的具体名姓,但知道玄同教主的徒弟同时也是玄同教右使的人就多了。
而在之前,姬花青的名字暴露后,水西九派众弟子一番交头接耳,消息在人群中迅速传递,此时都大概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玄同教右使,不过没人站出来当众确认这一事实罢了。
并且因为玄同教对右使叛教的消息防守极严,所以玄同教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姬花青不过是“前”右使。
陶韬道:“这……哈哈,竟有此事,陶某以前竟一直不知。”他看向朱镜离,“这可就有趣了。朱姑娘,你莫不是被利用了,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过这也不怪姑娘,那些魔教的魔头狡猾奸狠,惯会用甜言蜜语骗人,姑娘一时不察落入圈套,现如今知晓真相,就此回头还来得及。”
朱镜离今日也是头回听说玄同教主曾将姬花青许配给呼延酬,心内一惊,她面上仍是一副平淡自如的样子,眼眸却不由自主往姬花青所在的方向转了一回,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一瞬间,朱镜离竟看到姬花青眼中粼粼闪烁,似有泪意。
朱镜离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了。
陶韬又转向姬花青,道:“姬姑娘……或许,我该称你一声姬右使?”
姬花青眼珠慢慢移向陶韬,道:“有何贵干?”她如此说,是干脆承认自己就是玄同教右使了。
陶韬道:“朱姑娘自以为找到了如意郎君,却哪里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已和姬右使你定情。而呼延酬呼延左使接近朱姑娘,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罢了。”
姬花青道:“方便行什么事?”一旁的郎九九忽然笑了一声。
陶韬愣了一瞬,随即道:“方便魔教与白氏家主往来。”
姬花青道:“呼延酬要和白氏家主暗中联系,何必多此一举?他就算不娶朱姑娘为妻,照样可以行事。”她眸光一闪,看了看朱镜离,随后又看向朱显坪,“况且,这位朱显坪先生虽然是白氏的幕僚,跟白氏的关系看上去却不是很好啊,先不说今日朱先生前来揭发主人的私隐,这几年,白氏的家主一个接一个地换,不知跟朱先生是否有关呢?呼延酬若真想行事方便,为什么非要选择父亲跟白氏关系微妙的朱姑娘?如此一来,他不是为自己增添了许多阻碍?”
姬花青此时跟陶韬说话,朱镜离看到她脸上浮着微微笑容,在灯光的映照下,那笑容被镀上一层蒙昧的暖色,同时阴影越发浓重,至于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幽怨恼恨,就像真是自己恍眼看错了一般。
陶韬不再跟姬花青说话,而是面向厅中所有人道:“不管怎么说,这其中有猫腻,否则又如何解释呼延酬将已与他定情的教主爱徒放在一边,转而去与朱家小姐成婚生子?”
在陶韬说话时,姬花青迳去到凌虚派席位的小几旁,小几上摆了几盘细点,姬花青从白瓷碟中随手拿了一块切成菱形的豌豆黄,陶韬说完后,她将咬了一口的豌豆黄甩手扔掉,呵呵笑起来,随后道:“你一口一个‘定情’,我且问你——”她森然正色,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和姓呼延的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