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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过南楼 酒斟十分,尽乐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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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跟着掀帷走入,脚下还没站定,抱怨声就蹿到了储陈耳边。

“你也太抠门了吧,哪有空着桌子见客的?再不济饽饽总得有几个,干粮总该管一口吧?”

一顿抢白下来,气氛算是彻底热闹开了。

储陈将抹布随意一扔,掸着手解释。

“嘿嘿,这不是没想到,你来这么早吗?只顾收拾来着,莫怪莫怪啊!”

说着指指角落上的盆架手巾,继续道:“我去安排茶饭!你自己舀水洗洗吧!”

目送对方消失在眼前,秦川肚里闹得愈发厉害。

他原想随便划拉几把,再寻摸点儿吃食果腹。

奈何汾酒粘在手上,又是黏又是灰,只得先放好坛子,乖乖打水洗漱。

拿清水涤过的面颊,当真温和舒爽。

秦川一面用手巾擦着脸,一面缓步观瞧四围。

储陈这儿,跟自己那里差不多,没什么私人物品。

以秦川对他的了解,即便有些物件儿,那家伙也会贴身携带。

甲胄撑在立架上,泛起寒光凛凛,盔缨与披风则是赤红色。

两厢辉映下,愈显金鳞耀目、织锦夺彩。

秦川将手巾展开放好,目光转而落到帐篷另一侧。

那里正倚着一把大枪、两杆花枪。

从色泽及状态上判断,乃是储陈常年趁手之物。

“这家伙,果然是个用枪的……”秦川感叹着。

脑海中又一次回放起,当年那场比试。

是的,早在那时秦川就发现了——

储陈其人虽然精通刀法,用着却不算得心应手。

往往瞻前顾后、思虑重重。

像是怕刀剑受不住自己天生神力,打着打着就会先行崩断一般。

“如此说来……最适合的兵器,就是抢了……”秦川暗自低语,音量比蚊呐还小。

“行了,都交代好了!干粮一会儿就送来,让你垫肚!”储陈折返回来,挂着满满一脸笑。

他从箱里,取出两个杯子。

说是杯子,其实比碗也苗条不了多少,显然是特意准备。

将它们相对摆上桌后,接下来的事儿,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只见其上下左右、里外前后翻找个遍,也没寻着答应秦川的酒。

还一边跟帐里转磨磨,一点嘟嘟囔囔道:“奇怪!我记着就在这儿啊,怎么不见了?”

秦川随着储陈左挪右挪,眼看下手活儿没少干,东西愣是一点儿没见。

忍不住叉腰问道:“你不会搁这儿诓我,帮你整理帐篷吧?”

慌得少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连保证说:“不是不是,我真带了!有这么一大瓮呐!”

言罢,将长宽高各用手比划一遍,确实比秦川那两坛大多了。

突然他一拳砸在掌心里,响动之大,把秦川都吓一跳。

“我想起来了!”幸得储陈嘴快,没给对面兴师问罪的机会。

“前些日子下雨,我怕地气返潮,给收箱子里了!”

初见时的一波三折,直至美酒落桌,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却瞧两人相对而坐,换了坛子,一起撕扯起红绸。

霎时间,两股香气交叠纠缠、袅袅腾腾。

汾酒清润幽雅、绵甜柔和,飘得远也走得快。

另一坛则醇厚浓郁、芬芳爽冽。

漾开在桌上,经久不散,教人嗅之欲醉。

沉吟片刻,秦川拎起坛口为自己斟上一杯。

果如料想一般,色泽淡黄、酒花丰沛。

望着那盏琥珀之色,他闲闲笑道:“呵呵呵,南将名酒,诚不欺人啊!”

储陈随后抓起坛子,倒了满满一杯。

疑惑道:“你不是不太能喝吗?怎么尝也没尝,就识得南将酒?”

秦川把嘴一歪,笑容张扬、眸光晶亮。

“不会喝又不代表没见识!秦府酒窖里,什么珍藏都有,只怕比酒庄子还全哩!”

秦川提到的那些酒,自是秦淮多年爱物儿。

千杯不醉的酒量,给了他底气。

尊贵显赫的家世,又给了他实力。

是以秦川自小耳濡目染,品酒鉴酒什么的,从来没打过眼。

“兄长远道而来,愚弟自当先干为敬!”储陈站起身,一双胳膊举得比房梁还平。

属于知己的欢聚,现在才要开始。

就在他打算举杯痛饮之际,秦川却不管不顾当头一拦。

匆忙出手制止:“哎哎哎,别急啊!俗话说,有酒无馔不成席!咱们等等,再等等!”

储陈这厢了然一笑,旋即勾眉做出副挑衅模样。

嘻嘻坏笑道:“兄长不会是不敢吧?”

有了先前那场做铺垫,秦川处怎肯再次上当、二度翻船?

眼瞅他把身往后一送,跌进椅背里。

“我这儿大半日水米未进,肚肠当然遭不住!等垫巴两口干的再说!”

嗯,如果说秦淮是千杯灌不醉的酒量,那秦川就是千碗喂不饱的饭量。

好在这话说完不多时,馍馍跟肉干就送到了。

功军侯立马坐正,一手掰馍馍一手夹肉干。

又嚼又咽,活脱脱如长江流水、风卷残云。

“嗯,看着就好吃,我也要试试!”储陈撂下碗。

依样画葫芦,把馍馍从中间破开,再放上几片肉干合住。

张嘴一尝,顿时五脏安泰、六腑祥宁。

就这么着,饭桌上再次传来,天虫啃噬桑叶的动静。

窸窸窣窣、嚓嚓沙沙,直吞得人腮帮子发酸,耳朵眼发麻。

须臾功夫,便消灭了大半盆馍馍。

安抚下肚里馋虫,两人这才想起有酒没喝。

借着袖子擦过两把,储陈重新举杯、先干为敬。

这回他没再向杯莫停里那样,而是一饮到底、神闲气定。

秦川乐呵呵受下,仰头把南将酒泼进嘴里。

入喉时,唯觉质朴丰厚、甘香纯正。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钓诗钩、扫愁帚,破除万事无过酒。

深陷欢悦之中的两人,拿酒肉如此一淘,愈发稠密无间,言语往来不断。

看他二众边吃边聊、边饮边笑,不知不觉第二轮菜上桌了。

先头是一碟油炸长生果仁儿,取盐粒儿细细撒了,最宜下饭佐酒。

后面跟着道连勺带碗的汤菜,热气腾腾,熏得秦川根本错不开眼珠。

谁叫自打一进了帐,那香气就不住脚地,往鼻子里钻呢?

直至摆上长桌,碗里东西露出庐山真容,倒教秦川更加疑惑了。

但见那汤白鱼白,顶上还铺着层煮软的蒿菜。

照理说这般颜色,怎么也不该生出那般滋味才对。

天知道底下人使了什么法术,烘得秦川五迷三道不说,搓手时指尖都是抖的。

顾不上吃相不吃相,匆匆挑起一筷子鱼肉送进口中。

霎时间,清芬满颊、唇齿留香。

嘘着白气连连赞道:“好吃,好吃!实在太好吃了!”说着又夹过一大块儿。

反观储陈呢,先是斯斯文文衔起汤匙。

而后不紧不慢舀上汤、捻上鱼,末了再添一箸蒿菜。

得意洋洋道:“如此这般才是味美,包管比什么炊金馔玉都香!”

一听对面还有高招,秦川当即有样学样。

真个汤头醇和、蒿菜鲜甜,比前番又是不同体验。

“这味道,中州可没有!”他摸摸嘴巴,自心底发出感喟。

“嘿嘿,这味道,中州可没有吧?”一起砸下来的,还有储陈话头。

两人被这异口同声,惊得俱是一愣。

等反应过来时,欢笑犹如瀑布流泻,顷刻灌满营帐。

打相见伊始,就在努力压抑的家国天下,不料让一道鱼汤勾了出来。

那么水到渠成、那么自然而然。

没有拘谨、没有尴尬,有的只是痛快舒畅、坦直旷荡。

炖鸡入席,正是秦川打的那只。

他叫住来人,搓一搓鼻子道:“劳驾端几张蒸饼!馍馍吃完了,没得干粮泡汤!”

来人领命离去,储陈则一边踩着管脚枨,一边歪着身子嬉笑。

“你倒不见外,还点起菜来了!”

秦川把肘一靠、筷子一支,立时回击道:“不许小气啊!堂堂南夏将军,连几张饼都请不起吗?”

储陈又笑了。

是啊,当“南夏”的名字也被翻上台面,两人间才算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没有了阻碍隔阂。

只管放胆吃肉、纵情喝酒。

蒸饼不算什么稀罕物,没多会儿就拿来了。

瞅着小山似的一摞,秦川简直心满意足。

欢欢喜喜扯出一张,三两下掰做几份,泡鱼的泡鱼、抹鸡的抹鸡,俨然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储陈那儿,亦是卯足全力开动。

往往前一口还没咽干净,手上就忙活起了下一轮。

两个人推杯换盏、颠匙倒箸,酒一杯杯空、碟一个个光。

后续虽仍有走菜,情行上却没比之前“杯莫停”好到哪儿去。

同样是做的速度,赶不上这俩吃的速度。

常常端几个满盘,就得撤几个空盘,来来回回,仿若流水一样。

流到最后,单剩孤零零一只烤鸡,全须全尾摆在笸箩里。

体态销魂、色泽诱人,借着烛光灯火一打,绝对称得上花容月貌、婀娜多姿。

“既然如此——”秦川扬一扬眉,看向对面储陈。

“如此既然——”储陈牵出弯笑,一样望着秦川。

下一秒两人同时起身,就跟提前商量好似的。

其中一个抓着笸箩,另一个环住酒坛,前后各打一声呼哨,熙攘着出了营帐。

捡了处靠近马厩的平缓旷野,储陈与秦川幕天而饮、席地而坐。

坡上绿油油的,夜色下看像添了墨汁。

晚风绕来绕去,吹得草叶好似小虫在拍打翅膀。

储陈双腿一曲一伸,脊背挺到能扛大旗。

秦川态度放松、姿势随意,胳膊肘往两边一支,半仰着头数星星。

借着逐渐泛上来的酒劲儿,储陈眸中倒映出两点残月。

他抬起手指一指道:“你看那远处的山、近处的坡,还有天上这些星星月亮……它们经过的、见过的,不知比人多了多少……”

秦川觉出对方话中有异,收回目光偏过头,等待储陈把心里话倒出来。

“自三皇治世、五帝分伦,到七雄争胜、秦扫六合……”

“政以始皇称之,盼千秋一统、子孙万代,岂料身后鲍鱼梓棺、二世即亡……”

少年声音,高上来又低下去,像是在胸腔里烧着把火。

“接下来江山属汉、汉归司马……魏晋纷纭、南北杀伐,其间兴衰变迁,更是不知凡几……”

储陈转头看向秦川,眸光澄亮、心绪凄迷。

“幼时读书我就在想,大伙为什么不能好好的……非要喊打喊杀,今天灭这个,明天除那个,到头来连自己也断送了……”

秦川坐直身子,将手搭在大腿上。

顿了一顿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更不打算去想!我的身份是将军,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是我的职责!”

储陈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气愤的神情。

他多想问问对方,中州所谓“开疆拓土”,便是让南夏子民背井离乡、失地亡国吗?

可他又问不出来。

他想起盛棠城里假传军令的守兵,想起朝堂之上各怀鬼胎的官吏。

他想起那花天酒地的后裕王爷,更想起冲垮豹突营的五城军民。

储陈很清楚,一直以来南夏就好比是,心口生了毒疮的病人,急需下刀和用药。

只不过剜肉便要损心,性命必会因此所伤。

然而不剐不挖,虽能绵延些岁月,但到底积重难返。

少年眉头紧锁、呼吸粗重,他揣着那团火,却不知要照亮什么地方。

好在这时,秦川说话了。

“有人曾告诉过我——只要庙堂里还立着帝王将相,朝代更替便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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