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祖宗遗留的社稷。
自降生之日,便被选定的皇位继承人。
一路安安稳稳长大,顺顺利利接班。
哪有机会,体验真正的民间疾苦、朝堂倾轧?
吴煜念着佛,声音不禁越来越大。
双手从桌面垂下,惊掉了袖中银镯,细细凉凉勾在指头上,好像挽着滴水。
话说回来,世事纷扰、时局丧乱,求神拜佛者并非只有吴煜一人。
与此同时,张家庄内一户并不富裕的院儿里,杨晚晴紧闭门扉、长跪不起。
龛前燃着三炷清香,座下少女诵念戚戚、珠泪连连。
“信女杨氏在此立誓,愿终日食素戒荤,一生守贞不嫁……但求我佛慈悲,垂爱众生、悯惜万物……”
“保佑储陈将军,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护持青羽全军,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手里念珠转过几圈,口中誓言就诉了几遍。
直到嘴唇泛起青白,泪水洇透蒲团,少女仍不肯罢休。
距兴泰官军劫掠、中州兵士相助,已经有段日子了。
可“飞骑营”三个字,不知怎么钉在杨晚晴脑子里,教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总觉着哪儿听过。
直到五天前夕阳西下——那是个跟过去某日,差不多的傍晚。
那日后裕王爷突发高热,一行人难得不用赶路。
跟随在侧的姬妾们,平素就不待见杨晚晴。
嫌她胆子小、手脚笨,偏有许多狐媚手段。
先是美人画皮勾引了王爷,而后又扮可怜相儿迷惑了将军。
是以统统避着少女,恨不得远远打发了事。
无意间倒给杨晚晴,空出不少独处时间。
印象里那个黄昏,她推开窗户、倚樘而坐。
天边归鸟扑着翅膀,飞在一片橙红里,仿佛大地给太阳刻下的伤。
少女有些想哭,几番酝酿下,却始终挤不出一滴泪。
这便是苦命人的难过。
无声无息、不响不语,连呜咽都显得奢侈浪费。
杨晚晴十分想念弟弟妹妹,盼望着有朝一日,三人能够团聚。
可那张卖身死契,就像打在少女额上的烙印,躲不了更逃不掉。
所以当储陈将契约交还给杨晚晴,并坚称无需任何报答时,少女承认自己很感激。
她并不贪慕富贵,也清楚对方是看自己凄惨潦倒,才路见不平仗义相助。
从始至终,那位将军就没对自己动过心,自己对他亦是如此。
只不过在当时,以身相许、为奴为婢,是杨晚晴唯一想到的报答方式。
很老套,但很管用。
思绪越跑越偏,少女不得不强行将它们拉回来,接着想后头的事。
就在凉风吹进窗口的刹那,几声交谈也随其飘了进来。
“听说飞骑营里,有不少擅使暗器的高手!怎么着,你这远近闻名苏神镖,就不盼着跟他们切磋切磋?”
杨晚晴认得那动静。
当日正是这个声音,接下后裕王爷钱袋,出门叫了不少闲汉壮丁。
“你这都听谁说的?没头没尾,就拿来烦我!”被谢之逸唤作“苏神镖”的人说话了。
句子很短,完全听不出语气。
杨晚晴记起那人是个刀疤脸,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这会子肯说这些话,足见与对方交情匪浅。
“哎,我这可是一手消息啊!潘霄他们几个从将军处听的,没等捂热就传给我了!”谢之逸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转了这么多遭,还好意思说一手消息?你怎么不提连青羽军组建,都是将军跟那位中州朋友学的?”苏立明显并不买账。
“嗐,这事儿,青羽上下还有不知道的嘛!咱们将军,哪天不说它几遍?北边儿有个飞骑营,南边有个青羽军,早快成顺口溜了!”谢之逸呵呵笑道。
伴着这声笑,杨晚晴结束了回忆。
连日积攒的异样感,总算是寻到了出口。
怪不得初见飞骑营时,自己会萌生一种熟悉与亲切。
他们跟青羽军太像了!
不,不应该这么说!而是青羽军跟飞骑营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遗憾的是,这份相像没能让杨晚晴安心。
担忧化成恐惧,日夜侵蚀着少女心房。
连同青羽全军驻扎苍兰,预备正面迎战中州劲敌的讯息一起,时刻搅扰着她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