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西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东西。
虫星的虫工智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因为雌虫普遍攻击力强大,而雄虫实在太过弱小,每一只雄虫的守护终端都连接着审判主脑。
一旦身周的压力值过载,审判主脑的分身,这些小智能球就会出现,带领执法队抓捕胆敢伤害雄虫的罪犯。
这也是雌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原因。
雌虫的对战是可控的,弱肉强食,如果失败了大不了认怂,回家自己舔舐伤口;而伤害雄虫是重罪,一旦有虫敢犯,都是从严从重从速处罚。
小智能球显然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联系之前的执法队员手动上报的情况,这只雌虫的危险等级极高,在没有缔结婚约,没有豁免权的情况下,他已经对雄虫阁下进行了二次伤害,这些碎裂的玻璃渣就是证据。
审判主脑悬停在空中,静静等待着。
他已经审理过数万起类似案件,很多雄虫只要受到一点伤害,都会喋喋不休,要求将雌虫投入监狱好好改造。
只要特瑞西开口控诉,亚度尼斯面临的就是牢狱之灾,甚至在投入雌虫监狱之前,他的这一身军服也会被剥去。
这便是雄虫大多声名狼藉的原因。
待在一只雄虫旁边就已经很有危险,爱上一只雄虫更是如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每一只雌虫恭敬而疏远的对待,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呢?
亚度尼斯神色如常,他仍旧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静静转过身,看着天幕的红蓝光点。
他不怕坐牢,以他的实力,那些监狱的看守者不敢对他怎么样。
但最难熬的是在看守所等待判决书下来的三天,他会被关入小黑屋,进行罪行的自我反省和供述。
那是一个完全没有光亮的密闭空间,没有声音,没有食物和水,只能蜷缩在墙角,一秒一秒等待着仿佛被拉长到无限的时间缓缓流动,直到按钮滴答一声响起,反重力门被打开,一束光照进来,这次监禁才会结束。
但也不是第一次体验了。
亚度尼斯咬住了舌尖,直挺挺地站立着,等待着宣判。
他的背影有些萧条而落寞,当执法队那一堆虫密密麻麻布满天幕的时候,特瑞西仿佛觉得,他似乎在与整个世界对抗。
亚度尼斯无疑是一个强者,但是强者在面对整个制度的时候,也犹如蚍蜉撼树般无能为力。
特瑞西瞄了他一眼,摸了摸终端。
他就知道亚度尼斯这样过激的行为会给他惹祸的。
现在他的雄虫守护终端已经变成了刺目的鲜红色,这是因为雌虫的精神力肆虐时,恰巧引发了警报设置。
他已经把雄虫守护终端的灵敏度调到了最低,这些家伙还来得这么快。
特瑞西还记得他来到第一高等星的第一天,就连心情有点些微的波动,都有这个蓝色小球带着一长串殷切的雌虫来嘘寒问暖,他真的真的很不习惯。
就像是手上带了一个监视器一样,不管做什么都不自在。
所以他还是喜欢偷偷用改造过的那个终端,用雌虫的方式在网上冲浪可爽多了。
特瑞西淡定地倚靠着栏杆,轻描淡写地说道:“刚刚可能有一点点误会,我的雌虫精神力太过强大,所以不小心弄坏了一块玻璃。”
晚风吹动了特瑞西的粉色半长发,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和亚度尼斯对视:“我相信他会承担玻璃的修理费用。”
这样轻松的谈话氛围显然是在场的雌虫和身后的执法队员都没有想到的情况。
执法队的队长是维布伦,他曾经与亚度尼斯在同一军团服役。
他挑挑眉,插了一嘴:“恐怕您想的太过简单,阁下。”
他和亚度尼斯不太对付,因为每一次军功的评比,亚度尼斯都以微弱的优势领先。
天之骄子般的维布伦非常难以忍受这一点,所以他干脆从军团退出,走另一条道路。
最让他愉悦的就是看到自己曾经的老对手吃瘪了。
他上下打量了亚度尼斯一番,很容易便看出他曾经铠化过。
在一只雄虫面前铠化?是想要杀虫么?
“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维布伦挥了挥手,那只被亚度尼斯甩出去的黄蜂,就这样被架着双手可怜巴巴地抬了上来。
他身上的衣料已经撕裂,脸上也有数道被精神力风刃刮出来的小口子,整只虫看起来十分狼狈。
“我不过是帮雄虫阁下维修了一下窗户,这只雌虫便吃醋了……”黄蜂不敢看亚度尼斯,他战战兢兢地挽起袖子,展示自己的伤口:“他瞬间便陷入了失控,抓起我扔到了窗外!”
亚度尼斯撩起眼皮,冷锐的光芒如有实质般扫射到黄蜂的身上,吓得他身体一缩。
“不过是一只觊觎我雄主的废物罢了。”亚度尼斯冷淡开口:“我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有什么不对吗?”
“那就要顾忌阁下的感受了。”维布伦可惜地将目光投射到特瑞西的身上,目露惊艳。
雄虫还穿着睡袍,身上和脸上没有半点浮夸的装饰,但是那流线型的身材和不施粉黛的容颜却能轻而易举攫取雌虫的目光。
真他爹的好运。
亚度尼斯从哪里挖出来这么好看一只雄虫的?
维布伦礼貌地将手覆盖在胸前,半鞠躬行礼:“第一高等星上城区执法队队长维布伦向您问好。我认为面前这只雌虫有极高的危险性,众所周知,SSS级雌虫一旦陷入精神力躁狂状态,会无差别对身周所有虫发动攻击。”
“为了您的安全,我们现在要依法将肇事者带走,请您予以理解与支持。”
“如果我不理解呢?”
特瑞西把亚度尼斯拽过来,搂住他的腰:“我说了,我和雌君正在调情,是这只黄蜂打扰了我们。”
谁都不喜欢在自己和男朋友好好谈恋爱的时候横插一脚,提出那样无理且过分的请求。
两只虫怎么在一起他还没弄明白呢,对方就想要三虫行?
特瑞西没有给亚度尼斯扣任何黑锅,而是站在一名酒店客人的角度上,对维修工的逾越表达了不满。
那只黄蜂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他确实被信息素冲昏了头脑,但刚刚喝的那几口冷风和与死亡亲密接触的刺激感让他头脑逐渐清晰,他也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感到羞愧。
现在的他只能祈祷雄虫不要追究了。
“您是说,您不为这只雌虫的吃醋感到生气?甚至还对他的行为表示认可?”维布伦讶异说道。
“当然。”特瑞西攥住亚度尼斯的小手指,轻轻把玩:“这是他在乎我的体现,我为什么要生气?”
特瑞西把亚度尼斯的手摸来摸去,也没有弄清楚这么修长漂亮的手指是怎么变成刚硬的镰刀虚影的。
他真想在对方情绪稳定的时候,再好好研究一下。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些讨厌鬼打发走。
“好了,我的雌君现在情绪很稳定,也没有对我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这只蜂族也好好的,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尾巴一甩一甩的,这显然是不耐烦的表现。
审判主脑用心地研读了一下雄虫的情绪,虽然有些不快,但是还没有到憎恶的地步。
“那这只雌虫是否对您进行了威胁,导致您现在不能说真话?”审判主脑彬彬有礼地问道。
“没有。”特瑞西还是分得清内人和外人的,在他心目中,这只雌虫虽然怒气冲冲地来,但怎么也是他亲自挑选的雌君,怎么可能不维护他,而去为了另外一只看起来还好端端的雌虫伸张正义呢?
特瑞西虽然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只有绝对的亲疏,没有绝对的公平。
知道亚度尼斯还算有分寸,并没有真的伤害那只雌虫之后,特瑞西最后一丝顾虑也消除了。
看着这一虫一球一队的人都不怎相信,干脆特瑞西就扯着亚度尼斯的领子,把他拉下来。
亚度尼斯眼神错愕,他看着雄虫靠近,先是和他唇角相碰,然后便当着众虫和机械球的面,咬上了他的唇瓣。
亚度尼斯身体一僵,唇畔微微的刺痛感却提醒他,这不是幻境,而是真的。
雄虫维护了他,还赐予了他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周围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那只黄蜂捂住眼。
他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所有的雌虫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然后立起了触角。
为首的维布伦最受冲击。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不可一世的雌虫亚度尼斯慢慢阖上了眼皮,眼睫颤动,耳尖攀上一抹薄薄的红。
逐渐那抹红渐渐蔓延,他整只虫都红透了,不像是危机四伏的杀神,反而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如果现在找他单挑,感觉自己稳赢。
维布伦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点羡慕,又不想承认。
好不容易等到两只虫分开,维布伦看着恢复正常神态的亚度尼斯。
他用手碰了碰唇瓣,眉梢一挑,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凭什么,他就这么好命,站在那里都能被亲?
维布伦觉得,他开始理解那只黄蜂了,因为他竟然也有些蠢蠢欲动,想对面前这只落拓不羁的雄虫说:
放开他,让我来。
雄虫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将目光投向维布伦:“现在你们相信我没有说假话了吧?”
他没有被威胁,没有被胁迫,一切都是自愿的。
“婚礼就在三天后。”
特瑞西倚靠在亚度尼斯的胸前,宣布:“欢迎你们都来参加。”
“那也就是说,现在雌虫亚度尼斯还不是您的雌君?”维布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雀跃。
他还没开口呢,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的亚度尼斯一个眼刀杀过去——
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