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曾经在星塔高层生活过的小贵族，天雪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俯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嘟囔着以后一定要换塑料制品，这样摔碎太危险。

整理完毕的瞬间，也起身面对库莉丝，忽然严肃的脸让人有些不适应。

“如果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一个人的芯片，那幕后主使必然是星塔上全是滔天的人，比如，三柱另外两家的高层。”

天雪就这样望着库莉丝，也不再言语什么的，严肃表情慢慢淡去，多了几分释怀在脸上。

难怪啊难怪，这可是柏羽啊，即使在地面长大，也不会像地面居民样颓丧。

“三柱另外两家？”

三柱听起来三角平衡，共同支撑星塔运作，谁又能保证私下没人动坏心思，灭掉另外两家，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呢？

这就是人类啊。

“你想报仇吗？还是柏深早就想报仇了？”天雪似乎在赚钱回到星塔高层的目标之外，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我没想那么多，现在只想努力赚钱，摆脱债务。别问，已经告诉你，我只有知情权了。”

“行，不问，尊重你的选择，你想干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天雪是如此的直率善良，认定朋友就会支持到底，无论前路是否容易走。

说点秘密，时不时又嬉笑几句，两人度过愉快的晚餐时间。天雪又亲自送库莉丝到离开星塔的关卡口。

生怕明天又发生什么事，天雪特别叮嘱库莉丝，明天一定要上星塔继续经营小推车。

每天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时间离开星塔，同样的夜晚风景，可每一天对库莉丝来说都是不同的感受。

回去的车上，她不禁想起前几天关闭的那个引导系统。

她坚信原主是柏羽，关于引导系统的一切闪现脑海，她再次不淡定。

代号库莉丝，人类身体里不应该有的东西，奇怪的厉害。难不成柏羽既是柏羽，又不是柏羽？

初来时的混乱再次来袭，还是靠窗户的座位，库莉丝歪头靠在玻璃上，看着那张倒影的脸，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真是个纷乱复杂的世界，想要自处或许就得让目的简单一些，就像她对天雪说得那样，努力赚钱就好。

下了车，劳伦斯站在附近。

黑暗中修长挺拔的身形，带给库莉丝满满的安全感，又像是好好长大的哥哥正在等她下车，准备接她回家。

“你怎么在这？”回去生活区必须经过劳伦斯身边，躲也躲不了。库莉丝心里想很多，开口还是那样平常。

“晚上干这事不太好，不过你一睡醒就上了星塔，只能是现在了。”劳伦斯也是稀松平常的态度，不会美化或丑化接下来的事。

“干什么事不太好？”库莉丝一头雾水，秉着信任，还是跟着走。

方向朝着生活区，没有去奇怪的地方，一路往山脚方向，但偏离两条巷子的角度。

没用太多时间，劳伦斯领着库莉丝抵达山体侧面的一处无人区域。

只有些许月光的地方，整齐竖立着数十排石碑，间隔相同距离。石碑表面刻着一些字，场景很熟悉。

对于每年都要给三个最亲的人扫墓的库莉丝来说，这种地方再熟悉不过。

奇怪的是，这个世界夜晚的墓地没有那种阴森感觉，多了几分凄凉。

或许是场景和记忆中还有不少出入，库莉丝并不觉得这里吓人。

“是……”库莉丝没能问出口。

前面劳伦斯停下脚步，旁边石碑上刻着“米莉亚”的字样，没有多余内容，只有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库莉丝记得很清楚，是原主母亲。看来特叔和劳伦斯好好安葬了她。

“你的母亲，我们安置妥当了。”

“噢。”库莉丝心情平静，没有半点波澜，稍稍低头望着石碑，再也没说一个字。

寒凉夜风刺痛她的脸，她忍不住颤抖两下，也没有特别反应。

她不难过，只是心情复杂。这位寻死的母亲终于离开人世，想害死的女儿也灵魂湮灭。

母女之间隐藏的秘密却留给了她。

这算什么？

“布鲁也带去小姨家了吗？”劳伦斯一直观察库莉丝的神色，冷不丁冒出一句。

“肯定呀，我不会丢下布鲁的，而且小姨对我……”库莉丝顿住，眼眶湿润，眼泪不受控制往外溢，再也没有怀疑，她能确定身边人是谁。

“莉莉……”劳伦斯弯腰，从侧面抱住小小只的库莉丝。

这一声不再激动惶恐，更像是久别重逢，终于找回亲人。

“哥哥！”库莉丝的音调却抬高八度，双手抱住侧面伸过来的手臂，下一秒继续往上，笔直抓住那些微卷的头发，“可恶的库伦，你可真能憋呀，憋到现在才承认！”

“欸欸欸，疼，莉莉，撒手，什么情况，小姨怎么把你养成这样，太不可爱了！”劳伦斯松开双手，又急着去扯库莉丝的手。

好不容易逃脱，又让库莉丝一路追，打着闹着就到了原主住的破屋。

破屋本就冷清，搬空以后更是空荡得寒冷。

矮桌两边，一对亲生兄妹的灵魂面对面坐着，都披着别人的外皮。长相完全相同，又让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库莉丝抱着双臂，气得鼓起脸蛋，像只青蛙。圆润眼睛瞪大，挤得眉心蹙成一团。

劳伦斯端坐着，笑得明朗，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

“你怎么知道小姨会带我回家？”

“小姨是妈妈的孪生妹妹，咱们又没别的近亲，我和爸妈……”想到昨天库莉丝安静发疯的模样，劳伦斯没办法再说下去。

“爸爸妈妈呢？”库莉丝的声音很低。

按照他们兄妹的经历，或许父母也来到这里，想到原主父母已死，瞬间又绝望起来。

“他们大概真的死……”

冷如深渊的沉寂，劳伦斯再也蹦不出半个字。

库莉丝脸上的气急也慢慢消散，转而忧伤。多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情绪了呢？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重逢固然是开心的，想到背后的复杂，似乎又开心不起来。

情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堵塞过，时间仿佛退回小姨刚接她回家，带她去见儿童心理医生的时候。

“布鲁还……”

布鲁是父母送给库莉丝的蓝色毛绒玩具熊，以前有哥哥在，库莉丝不怎么抱玩具熊。后来只剩玩具熊，她一直抱着睡觉，直到离开世界的前一天晚上。

“布鲁一直很新，就是领口的蝴蝶结坏了，我重新缝了一个上去。”

“莉莉，我忙了一天，还没吃东西，”劳伦斯的肚子也配合发出叫声，“我要吃辣肥牛豆腐泡面。”

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出现，库莉丝藏都不藏，当面从BUG空间翻出一袋品牌名模糊，但一看就是某进口品牌的辛辣泡面。再加上盒装肥牛和豆腐，还有各种炉具厨具，一并摆上矮桌。

来到这个世界，四处波本以后，库莉丝逐渐感受到体力不够用，原本不太明显的饥饿感也逐渐家中，似乎这具身体和她的契合度越来越高。

凭空出现熟悉包装的东西，劳伦斯比库莉丝还淡定，不问缘由，动手之前反倒来了一句，“熟悉得还挺快。”

劳伦斯小时候不懂厨艺，最擅长就是煮泡面，然后往里面加各种食材。

多番尝试以后，这种辣肥牛豆腐泡面成了他和妹妹最喜欢的口味之一，仅限于天气寒冷的时候。

泡面只有料包没有油包，汤汁清爽，先煮豆腐方便入味，再煮面饼，软化以后加肥牛卷，烫十几秒就熟。

两包面一起煮，份量充足，填满整口锅，翻上两副餐具，劳伦斯才停手。

“后来有煮出过哥哥这种程度的美味泡面吗？”

“嘁，”库莉丝能感受到那久违的宠溺，忽然蛮横翻起白眼，“我厨艺比你强多了。”

可吃下第一口面时候，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真好吃。”

煮过肥牛的香辣汤汁，清爽中带着一丝荤腥，最能抵抗寒冷。嫩滑豆腐吸收汤汁味道又能去除一些油腻，至少对他们兄妹来说，配在一起恰到好处。

星塔上，库莉丝和天雪吃着饭，说着原主的身世。

回到破屋，和久别重逢的哥哥品尝童年回忆，才听到哥哥这些年的遭遇。

她的哥哥库伦，车祸当场身体机能停止。

和她不同的是，哥哥灵魂还未陨灭的那个瞬间，一股力量拉着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占据某个长相完全相同的小男孩的身体。

哥哥的灵魂和小男孩的灵魂同时存在于这具身体里，持续很长时间。但小男孩的灵魂三年前已虚弱不堪，没过多久彻底湮灭。

后来，库伦成了这具身体新的也是唯一的主人，他秉承小男孩的意志坚持着，直到几天前发现了不对劲。

“你在帮这具身体的主人监视，”库莉丝的手指向哥哥，又返回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库莉丝？”

劳伦斯捧着碗的手有些僵硬，怔怔点两下头。

“我始终记得原主人的话，父母不救他，抛弃了他，是他运气好获救才能活下来，他要一直一直盯着那个有本领的库莉丝，至死也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