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冰层从翡森的脚踝处开始，缓慢地向上爬行。
冰凉的寒意锁住他的身体。
窸窸窣窣的，冰在他的衣服中，贴着他的皮肤生长。
妮维菈并不着急。
冰长得太慢，与其说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不如说是在折磨他。
冷硬的东西已经覆盖住了翡森的大腿，这种带着细密痒意的触感还再不停地攀升。
他喉咙滚动，几乎有想要出声制止她的冲动，却忍住了。
某种危险在逐渐消弭。
妮维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仰望着她的人眼中的对抗忽然就弱了下去。
正相反，那里面开始出现了神秘的光彩。
熟悉的，让妮维菈陡生惊悚的目光。
她在格兰瑟姆身上见过。
在艾理斯身上也见过。
一种发现了宝藏的目光。
无端的，她知道他在渴望她。
渴望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得到一个解答的那种渴望。
翡森声音沙哑：“怎么停了？不是要我死吗？”
妮维菈：……
怎么回事？她不会奖励到他了吧？！
翡森尚能活动的手举起，两只手腕在头顶相触，暧昧地看着她，“舍不得吗？”
妮维菈：！
妮维菈：？！
她匪夷所思：“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凭你长得好看，我就要放过你？”
男人倨傲地颔首，“我的美貌不值吗？”
妮维菈：“……”
“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她严肃地问。
“不美吗？”
“……神经。”
“你上次不是很喜欢吗，我这样？”
妮维菈两边眉头快要拧到一起了。
她既不怕打架，也不怕变态。
但打着打着忽然变态……
妮维菈反思自己：难道是她的刑讯手段太过了？
冰停留在他的胸口。
含混不清的位置。
诡异。
很诡异。
事情似乎往香艳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
妮维菈的魔源在急剧地收缩。
一颤一停。
倏忽膨胀。
翡森幽邃的瞳孔在拉长变细。
妮维菈猛地从他身上跳开，空间魔法连连发动。
但这片空间的魔法力场离奇地凝固，她的魔法始终无法突破这里的局限。
这不可能！
【亲和·魔法力场】
妮维菈尝试亲和，但只是一瞬的停顿，就让危险逼近了她。
那已经完全不是人会拥有的眼睛了。
竖瞳里闪着残忍的疯狂：“想跑吗？”
妮维菈：靠！
她被逼着也疯起来，草，狗男人杀她一次两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抓她，她今天要是跑不掉，绝对要拖着他一起死！
粗粝的藤条凭空出现，摸索着朝翡森的心脏扎去。
那还能叫心脏吗？
妮维菈的感知随着魔法力场的变故已经消失了。
即使在光明之中，她却感到难以视物。
这是妮维菈第一次用艾理斯的天赋魔法。
细密的尖刺从浅棕的藤蔓外皮生出，每一根都竭尽全力汲取着接触到的力量。
翩翩的花瓣从紫藤插入身体的相接处飘落。
迷离惑人的紫白，美得像他胸口处飞出的花。
翡森在迅速地衰弱。
但他的力量爆发的极快，以至于竟然还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妮维菈捕捉到了魔法力场的屏障松动的时机。
她趁势把魔力输出的强度推到最大，紫藤在翡森身体中爆发。
但翡森毫无惧意，强硬地向她冲来，巨大的势能带着恐怖的气息，妮维菈有预感：一旦被他碰到，她绝对会死。
千钧一发之际，空间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缝隙。
妮维菈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离开之前，她还不忘指使着紫藤，再狠狠捅了翡森一把。
砰——
巨物倒下。
瑾岚暴躁地踹了翡森两脚，“你和艾理斯打起来了？他人呢？”
已经变成了半兽形的人像尸体一样瘫在原地，毫无反应。
他胸口的血洞还在一朵一朵地飘出紫藤，看得瑾岚一阵一阵地膈应。
“他刚处理完猫头鹰，还有心思和你打？你也把小魔法师转化成魔兽了？”
翡森依然没说话。
“真死了？”
瑾岚又踹了他两脚，“起来，没死就别装死！我家宝贝呢？我怎么闻不到她的味道了？你又对她下手了？”
她取出一瓶魔药，却没往他的伤口上倒，而是浇在他身边的地上。
边浇边骂，“畜生玩意儿，她回不来，你今天最好也死了。”
悠悠转醒的翡森：……
他有气无力地：“别搁那倒了。”
瑾岚这纯属气人行为。
上好的魔药不往伤患身上用，搁伤患面前直接糟蹋了，把他活生生气醒。
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神医。
“妮维菈呢？
“不是告诉过你别动她？
“你当我是死的？”
“烦死了。只许她来杀我，不许我反杀她？”
瑾岚脸彻底耷拉下去：“你真把她……”
她居然有点不敢说出那个词。
她不过是去清理了几个叛徒……
怎么再回来就……
她好像还没有报她的救命之恩呢。
有那么一刻，瑾岚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了，把翡森弄死。
她漂亮的，本就狭长的眼睛向上翘起，玻璃一样的眼珠子评估着，像看一块肉一样看着翡森。
“想杀我？”
翡森兽化的身体在逐渐变回原样。
他的眼睛定格在半空之中，“你们可以一起上，看看今天能不能要了我的命。”
瑾岚恨得咬牙切齿，但翡森是对的。
其余所有高级教授合力，只要没有毁了阿塞尔的决心，就不可能杀死翡森。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翡森多强。
只是高级教授之间的掣肘，本来就是如此。
——一群互相无法杀死的只能共存的怪物。
没人能杀得了翡森，同样的，没人能杀了瑾岚，没人能杀了艾理斯。
他们只会死于自我灭亡。
“不，”翡森想，“还是有的。”
只是那个能杀死他们的人，现在已经不在斯兰提亚了。
妮维菈……
紫藤的清香再一次出现，但这次，却令翡森感到厌恶。
“真有意思，你身上都是她的味道。”
艾理斯手握魔杖：“维菈呢？”
翡森淡笑：“死了。”
瑾岚被丢出去了。
高空中，她丧着脸，俯视着下方碰撞的领域。
易莱哲笑眯眯地问道：“脸色难看成这样，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死的是你的继承人呢。”
瑾岚烦躁：“那就是我的继承人！”
易莱哲更来劲了，“哦，你和艾理斯选了同一个人做继承人吗？那你怎么出来了，就这么原谅他杀掉你的继承人了？”
瑾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草，那可是魔兽化百分之七十的翡森和疯了的艾理斯！我是好斗不是好挨打！”
说难听点，这种状态，只要不给这俩人直接打死，就算打到他们只剩一口气，他们都不带痛一下的！
易莱哲的笑意淡了不少，“他的魔兽化怎么会这么剧烈？”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啊！”
“被你的继承人打的？”
瑾岚下意识想否认，“怎么可能，她那么小一个孩子……”
怎么可能逼得翡森都魔兽化——
瑾岚闭上了嘴。
她想了又想，才说：“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我倒知道，翡森为什么一定要杀她了。”
斯兰提亚，不能再出一个没有经历过正统教育，却拥有至高无上力量的君主了。
祈祷者姗姗来迟。
样貌年轻的女子一脸不悦：“处方失效了？翡森怎么失控成这样？”
鲮恩揉着脑袋，昏昏沉沉地应她的话：“没啊，我的魔源病越来越严重了。”
被她靠着的沁之芽也冷淡地答道：“我没有异常。”
琴云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芭洛拉从艾理斯出现后就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小曲儿，根本没听到他们在交流什么。
执夜人在白天无法开口。
逆流看了一圈儿同僚，“我也没什么问题。”
易莱哲：“那么答案很显而易见了。”
翡森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百年之内，他要么死于魔源病，要么，彻底沦为魔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