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安想起来了,刚刚医护人员包扎的时候,是他从司北的口袋里拖拽出来的,只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他为什么忘了?
停止思考的大脑仿佛蒙上了层雾,他触摸上那片凹凸起伏的刺绣,是很陈旧的一方手帕了,即使这么多年他很小心的保存。
白念安有个两个秘密,
第一个是,他在经历了七岁那年被连着关在地下室一周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医生对此的解释是严重的ptsd会导致白念安会忘记一部分伤痛的记忆,他甚至想不起来父亲出轨那天的情景。
也有突然痊愈的可能性,这个概率甚至很高,但白念安却这么多年却没有想起来。
只知道在白祥君口中以及过去的报道里,白家在很多年前资助过蓝怡山福利院,白念安在六岁时也去参加过慈善捐助,被当时市内的媒体高调宣传了好一番。
而这块手帕是当时保留下来的,至于赠与者是谁,白念安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这对他很重要,这么多年一直贴身携带。
白念安松了口气,那这样算是他冤枉司北了。
他立起衣领掩了掩脖颈上的痕迹,打开舱门,朝外看了眼,风雨渐渐平息了,那道高挑的身影伫立在甲板最前端,红发被吹得凌乱不堪,蓝灰色的烟雾才吐出就被海上的湿气熄灭。
白念安向前迈出一步,他应该说些什么呢?
虽然我误会你了,可是你也不应该掐我脖子不是吗?
十几个字在他的口中反复酝酿,修修改改,在鼓起勇气说出口时。
白念安眼看着司北把未抽完的烟烫在了手心里,留下了一枚烟疤,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极其细微的,短暂的,男人进行了一场精神上的自我扼杀,烟头焊的更深了些,司北才轻皱起了眉。
他走上前一步,一手抓住了司北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
似乎是没有料到白念安会追出来,司北愣了愣。
他甩开了白念安的手,烟头也滚落在地上:“不用你管。”
脖颈上的淤青无法忽视,这似乎是比烟头烫在手心里更痛的事情,司北紧紧蹙起了眉头,他想开口道歉。
“对不——”
“我们是家人不是吗?为什么不要我管?”白念安紧张的下咽口水,他看着司北的手掌心才发现,这烟疤并不是第一个。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醒目又刺眼。
难怪司北用手触碰他时总是触感很粗糙,白念安太爱逃避了,以至于他结婚一个多月,都没有好好打量过司北的身体。
司北愣住了,他忽然抬手拧住自己的脸。
“这不是梦?”
白念安立马甩开了手:“不是你说的吗?现在装什么傻?”
“什么我说的?”司北很懵的眨巴了下眼睛。
“你在树屋里说的啊,我、我们是家人,有家的感觉什么的。”
……
在快速搏动的心跳声中,风声都过之不及,甲板上的两人陷入默契的沉默里,司北有些吃惊的发问:“你当真了?”
白念安不是迎合,而是真的觉得他们有一个小家吗?
察觉到自己的话会引起歧义,司北又磕磕绊绊的道:“我、我以为你,我是说我以为你不会把我说的话当真。”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玩我吗?”白念安不悦的蹙起眉,他拉下衣领一角:“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什么?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控制不好情绪。”
“你这个叫家暴你知道吗?”
“家暴……”
有家才算得上家暴吧?
司北夸张的捂上了嘴:“白念安,看来你真的很想和我有个家。”
“滚啊。”
司北悻悻的笑了笑,他轻轻捏了捏白念安的脖颈:“回家我给你涂药,保证你第二天就好。”
距离小岛越来越近了,下了岛,他们就会结束了这次荒诞的“旅程”。
司北看着不远处逐渐清晰的岛屿,他说:“下了船我们是不是要当陌生人了。”
“不然呢?”
沉默了许久,白念安咬住下唇:“不然你还想当什么?”
司北一向爱一时兴起,那双明亮的眼闪动着光彩,他垂下眼看着白念安,耳尖通红了。
“上岛之前,我们接个吻吧?”
那句“这是威胁”还没有说出口,司北的脖颈被强硬的掐住,压了下去,碰上了那片温软的有些冰凉的唇。
一个不算太深刻的吻,白念安甚至连司北的那颗舌钉都没有触及到。
白念安睁着眼,目光细细打量过男人纤长的直睫,因为紧张甚至眼皮都在发抖,整个身子僵的不像话,从耳根开始蔓延的绯红让冰冷的风雨都变得灼热。
他推开了司北,大喘气了很多下。
“这只是你威胁我而已。”白念安强调。
“可是我还没有说——”
“闭嘴。”
白念安头转向了另一边:“要靠岸了。”
下了船后,霍兴文的婚礼也早早散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伫立在岸边,是宁岩。
白念安走近,他展开提早准备好的衣服披在了白念安身上,将一个黑皮本递了过来。
司北只是隔着很远看了眼,上面的条条框框里几乎排满了接下来的日程,原来都成大老板了也要这么累吗?
“下午一点半的飞机,去海口。”宁岩看了下时间,又道:“时间有些仓促,您需要多休息会儿再出发吗?”
“不用,一切日程正常进行。”
话音刚落,白念安轻咳嗽了声儿,他下意识瞟了眼司北,那人皱着眉看着他。
他看了圈水屋附近的人,没有认识的。
白念安问:“你这么看我干嘛?”
“晚上还回家吗?”司北问。
白念安扫了眼日程表里的最后一个时间点:晚上八点半要去参加董秦阳组织的一个竞标会,也在海口。
海口回到S市最晚的一架飞机是在十点十分,落地在晚上的十一点二十。
太晚了,不如在海口好好休整一晚上,而且明天早上他还要去海口邻市走一趟,回一趟家的话计划完全是会被打乱的。
白念安思考良久,语气稀松平常:“不回了,忙。”
“好吧。”
-
结束今日的最后一个行程时已经九点半了,白念安坐在后车座,他打开窗想散散酒气,空气中漂泊的咸湿气息让他清醒了些。
宁岩将提前买好的醒酒药递了过来:“白总,接下来我们回酒店是吗?”
“按行程走就行,明天早上八点钟在酒店楼下接我。”
白念安忍着苦喝完了那一小袋药,随即倒在角落昏昏欲睡,他迷迷糊糊的念叨了句:“帮我问问陶医生什么时候有时间。”
“好的。”
“现在几点了?”
宁岩看了眼腕表:“九点三十四分。”
他揣摩不透白念安的心思,本不想多嘴,看着白念安忽然望向窗外,久久地愣神。
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人来人往,这里是海口的市中心,距离他们的酒店还有八百米,而前方截停他们的红灯正从17开始倒计时。
16
“那,初吻是在什么时候呢?”
巨大的电子屏幕正在播出最新关于司北的采访。
“十七岁。”
“地点呢?”
6
司北想了想,他说:“开往蕤山的一架电车。”
“那——是谁先主动的?”
3
对啊……当时是谁先主动的来着?
闷热的夏雨季,长的没有尽头,列车两侧的绿荫朦胧梦幻的不像话,阴影一层层,一叠叠的笼罩在他们的脸。
进入隧道光亮被吞没的那瞬间,又是谁主动吻上的呢?
2
1
“这次的大型联谊会在蕤山举行,为期一天,欢迎各位同学参加游玩,多与外校学生交涉,宣扬首顿校园文化,学校社团也会……”
到了夏日最炎热时,整个班的人昏昏欲睡,这样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他们都已经参加腻了,无非就是到处吃喝玩乐,游玩山水,看看烟花最后声情并茂的写一写作为感想,宣传一下上城区七大院校,甚至整个游园祭还会有记者全程直播。
“这次两人为一个房间,班长安排一下抽号事宜,登记好后到后勤处报备。”
“好的。”白念安走上台,他淡淡扫了圈班里众人的表情,有几个格外兴奋,其中一个就包括霍兴文。
眼神和淬了毒一样瞪向了司北,白念安挽起唇,看来这次联谊有点意思了。
他从抽号台里拿出了两颗球。
“司北。”
正在玩贪吃蛇分不出神的司北一听到白念安叫他,立马抬起了头,很笨拙的高喊了声:“到!”
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念安,露出一侧小虎牙,看着真是蠢死了。
白念安眉头一蹙,他竟恶劣的想买条狗项圈给司北套上,一定很适配。
“霍兴文。”
白念安眼底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你们俩这次联谊住一间房。”
霍兴文兴奋的不行了,到讲台上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司北却撑着脑袋靠在床边看着白念安笑。
好像一点都不清楚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风险。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