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两人终于累得没心情再想起任何事,沉沉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江清淮醒得早一些,也不知道江溯手酸不酸,就这样搂着自己睡了一晚上,他认真观察起江溯的五官,平时那双杏眼总是睁得圆圆的看自己,睡着时睫毛毛绒绒的,江溯人中沟和上唇的位置连接得很妙,会显得他下半张脸的轮廓更秀气好看,正好和他英气的眉眼做了中和,整张脸帅得很有特点,江清淮想到他垂着眼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抬手去捏他的脸颊,怎么这么乖?
江溯感受他指腹的温度半睁开眼,这人难得一早就冲他笑,江溯便靠近去吻他的额头,懒洋洋的问,“醒多久了?”
“比你早一会儿。”江清淮捏捏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我饿了。”
“想吃什么?”
苏城是座慢生活的城市,和沪州的繁华忙碌不同,走在大街小巷上可以看见携手散步的老人,路边刚出锅的特色小吃,江溯看旁边站了一群馋嘴的小朋友,正等着摊主打包好给他们一个一个递到手里,他也伸手拉江清淮,问,“想吃吗老婆,给你买。”
“哄小孩呢?”江清淮瞪他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
正午晃了会太阳,两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去了吃饭的地方,这是江溯认识江清淮以来,唯一一次不用担心急诊会打电话来的约会,虽然两人心事不少,但能这样握着江清淮的手,江溯已经觉得很满足。
江清淮选了一家苏城的特色小菜馆,坐下时觉得很亲切,这是他从小就爱吃的店,因为地段不错,很多建筑都拆了重建,周围已经全是新地标了,只有这家馆子还在原来的位置,“他家和你家厨师做的味道很像,尝尝。”
“哪个更好吃?”江溯问。
“啧,这也要比。”江清淮手在桌上点了点,假装认真思考了几秒,“肯定是江少爷大老远从家里给我送来的最好吃。”
“这还差不多。”江溯跟守家的小狗似的,得到表扬头也跟着仰了仰,整个人笑嘻嘻的,不住的往江清淮碗里夹菜,碎碎念道,“多吃点多吃点,这几天你什么都没吃,瘦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吃完已经快接近两点,江溯想起昨晚自己的提议,这人还没给到正面回答,趁现在心情好又想把这个话题续上,“江清淮,我知道你对爷爷的江氏骨科肯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不然那天也不会认真和我讨论这件事了,作为你对象和你的学生,我希望能了解你更多,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江清淮抬眼看他,不知不觉间江溯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个连问病史都会有各种遗漏的学生,这四个多月以来两人除了感情的进展,不得不承认江清淮对他的看法已经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转变为值得交心、沟通交流的工作伙伴,他对江溯有信任,也有更高的期望。
如今的变故也从难以接受到了坦然面对的阶段,自己的想法自然也愿意说与他听。
“苏城的江氏骨科,理应由李睿来接手。”这是江清淮思索了很久得到的决定,“他跟着爷爷这么多年,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在他身边,看诊、练习手法、实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氏骨科的所有治疗方法和用药特色,而我,至少有快7年的知识遗漏,目前如果让我直接坐江氏专家门诊,显然不现实,对医院、病人都不负责任。”江清淮说到这时和江溯对视,江溯握住他的手,让他继续。
“不过这不代表我与此事无关,我想把江氏骨科的疗法带出苏城,这里是江氏的根,但江氏的诊室将不再拘束于苏城,我会留在苏城,把这些年遗漏的所有疗法学习回来。”
“你打算在沪州建立江氏骨科分诊?”江溯问,这确实是他没想过的。
“不止是沪州,江氏骨科能吸纳各个地域的名医坐诊,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结合当地气候、常见病做出更好的疗法,他不再只是家族的口碑,而是真正能帮到更多人的一间诊室,苏城就是我要做好的第一站。”
江溯听完思考了很久,现在他才懂了那句“我想用我的方式来传承”是什么意思,江氏骨科在苏城做得风生水起,甚至走上了医学生的学习教材中,却也只是吸引了外地人来访这家医院,始终没真正走出过这座城市。
他的想法看似不好实现,其实口碑在、业界的名气也存在,连江溯都听说过江岳鸣会被请去各个城市坐义诊的事儿,这些似乎都在朝他说的方向走。
江氏骨科因为江家人建立,也可以因为更多人把医术传向更远的地方。
“怎么?听傻了?”江清淮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他,“这只是我初步的想法,虽然我在几年前就已经去各大医院走访过,大部分医院都有这样的新疗法、甚至特色诊室的入驻需求,但要走这一步,吸纳人才也很重要,我需要更多的人来了解江氏、掌握他应用他,经过层层筛选才能成为一名江氏骨科走出去的医生,这条路不好走。”
“这才是你心中真正的‘传承’。”江溯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他到现在还记得,李睿那天晚上评价江清淮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江清淮的想法早已远胜过很多人,至始至终他想的都不是“继承”,而是更深远的“治病救人”。
“江清淮。”江溯看着他,眼里闪着光似的,“我愿意和你一起,把这件事做好。”
“江溯,我相信你能,但现在这不是你的首要任务。”江清淮叹了口气,“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还记得自己正在实习吗?今年6月就要毕业了,你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我的想法实现起来可能要3年、5年10年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可能永远不会接触到江氏骨科,这样的决定太草率,你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可这一切没有如果,我就是遇见了你。”江溯猜到他会这样说,“管他几年还是一辈子,我心甘情愿,这对于我来说为什么不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你想走这条路,就需要听我的话,你会听吗?”
江溯握了握拳,点头说会。
“今天回沪州,就你自己。”江清淮抬起头看他,“你回去把实习期过了,好好写论文然后毕业,再来告诉我你的想法,那时候我也许会同意。”
两人坐在苏城的一条小街道里,周围人来人往嘈杂得要命,但江溯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江清淮,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你知道半年是多久吗?我回去了还能再见到你吗?”
江清淮轻轻揉他的脑袋,说,“怎么会见不到,我忙完这边会回沪骨一趟。”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恨自己没多长个几岁,有能力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一切,他当然知道江清淮的话句句属实,但他什么都不想要,有江清淮,有他就足够。
“江清淮,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明明知道你就在苏城,我却只能几天甚至几个月见你一面,我做不到,在哪实习都无所谓,但没你我不行。”
江溯固执的语气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来回切割,酸楚的感受细密又绵长。
江清淮不是23岁,他很清楚选择回苏城短则三年,长则可能是一辈子,但这只是他自己的事,即使这对江溯来说是条路,也绝不是现在就该有的行动,他想象不出江溯向家里坦白时的模样,江清淮不忍心。
“江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不只有一个角色,你要承担的东西很多,我也一样,有些事情可以由着你,这个不行。”
江溯第一次沉默了这么久。
这场争论最终以李睿的来电结束,医院高层下午有场会议需要他参加,车上两人一路无言,快下车时江清淮想了很久,用手背贴了贴江溯的脸颊,“先回沪州,你哥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们都很担心你,等我忙完到沪州再谈,好吗?”
江溯只是偏过头盯着他的手看,最后轻轻蹭了蹭,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