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情分?本君膝下从未有过子嗣,你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养子,也敢跟本君提父子情分?父子,那要子听话顺从且恭敬,才有父子情分,而你,竟敢忤逆本君,就休怪本君不讲父子情分。本君为天帝,你为神臣,本君的意愿就是你的意愿,本君想杀谁,你就得杀谁,别忘了你手中这把神兵宝剑是本君赐予你的,意为提点你该做好本君手中的刀。不遂本君的意,你就只能是个弃子。”
珩槿的信念在这一刻开始崩塌,他不敢置信地仰望着高座上的天君,跪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蔫搭搭的,失落极了,笑得心酸自嘲。
“天君赐我这把神兵宝剑时,说,是怕我征战在外无法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安危,我就真的信了天君,原来,天君是这个意思。是我,痴望了。”
他将神兵宝剑取出,横放在他跟前。
“我们全族近乎都做了天君手中的剑,仅此一次不满天君所愿,天君就要翻脸了吗?”
“你这是打算与天界为敌,舍弃跟你多年的相繇,舍弃本君!选择跟那个魔头双宿双飞了吗?别忘了,你可是以神识立下的生死状,她不死,死的就是你!而你死了,她也别想活!”
“她不会死。”珩槿肯定道。
“天君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我死了,只要璃绾和邪渊联手,天界再无将领与其抗衡,除非天君亲自带兵歼灭魔界,或许还有机会,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天君若真的愿意看见死伤无数、生灵涂炭的那天,也不会商榷出以姻缘谋害她性命的法子了,不是吗?”
天帝震怒,却并未动他,只道:“随你在这儿跟本君打嘴仗,听不见璃绾的死讯传来,你永远都别再见到活的相繇。”
言罢,天君施法显现身处牢狱困境的相繇。
此刻的相繇,已显露原形,九条捆仙索混以天君神力编织成的锁链,分别捆缚住了他的九个头,最粗的一根,紧紧捆缚着他心脏所在的胸膛,紧到已勒陷进他的血肉。
幼时,他便已见过天君使用这种锁链捆缚囚犯。
从无活口。
天君曾同他讲过这锁链的妙用,精妙之处不在捆缚,而在于这锁链上的法术,能够一点点残食吞噬囚犯灵智。
一旦缺少灵智,不论仙神妖魔,大难不死幸得逃脱,也终将沦为废物。
收了显现的法术,转身离去前,天君侧身斜睨着堂下的他,冷眼警告道:“最后期限就在今夜,你自断吧。”
天君未给他留一丝多言的机会,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珩槿失魂落魄的从大殿离去,径直去了栖梧山,将自己关进双亲生前所居的房中,禁闭门窗,蜷缩在榻边的地毯上。
相繇是双亲唯一留给他的家人了,这些年陪着他出生入死,永远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若拿相繇和心上人相比。
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繇。
昨夜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尤其是掀起盖头时,看到的那张布满委屈泪痕的脸,以及,他那些信誓旦旦的话,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只希望你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我不会杀了你的绾绾,不会的。
——相信我,绾绾,我会竭尽全力改变你的死局。
——赶紧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一定会长命万万万岁。
……
不过朝夕,他便再次成了要她死的食言骗子。
他并非犹豫了选择,只是不知如何回去面对她,索性,像个懦夫一样短暂逃避了起来。
自幼,为了得到天君的青眼,早日成为天君期望的好孩子,为了不让天君失望,他努力去做好天君给他灌输的一切。
他本就不是靠自身功德修为飞升或菩萨佛祖点化的天神,他的神位,都是靠杀戮堆起来的。
终难逃七情六欲带来的,那卑劣不堪的一面。
他在栖梧山待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边美得动人心魄的晚霞升起,才回他的神殿。
橙红灿金交织出火烧云永远美得那么特别,一如所有族人坠落身亡时,漫天飘散着被鲜血染红的凤凰羽毛,宛如晴日血雨,一眼难忘。
回到神殿时,她已经在他寝殿外那棵硕大的神树桃花下,扎好了一个秋千。
她迫不及待地拉他坐在秋千上试试,秋千很大,足够两个人坐。
虽说两旁的秋千绳距离相隔甚远,不便双手各抓一侧秋千绳,但他是神仙,他的朋友也都并非凡人,不必靠抓握秋千绳来坐稳,避免摔倒。
“怎么突然想起扎秋千了?”
“你坐过去点。”
珩槿听话挪过去了些,璃绾顺势坐下,双腿轻轻晃动秋千,秋千就荡了起来。
“还记得你我做朋友时,你跟我讲过你小时候,你双亲为你编织的那架秋千吗?你说你很喜欢坐秋千,喜欢荡秋千时风吹拂过脸的感觉。可每每再坐上那架秋千,都会想起失去双亲的哀痛而不敢。这架秋千是我为你亲手做的,日后,你坐上这架秋千,第一个想起的,就只会是我,不会再是哀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