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蛇行鼠步。
没有人比这群三教九流乌合之众更能苟且偷生。
他们或许在寻道途中的失败者,却也是更加坚毅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磋磨。
只需一个老鼠洞大小的避难所,就能隐迹于身。
当敌人太过庞大,他们保命第一要诀就是,藏起来。
藏在沙子里面。
二狗将花载酒一行人带到了他的老鼠洞。
他说总觉得哪天会世界末日,所以囤了点东西。
花载酒看着快把石窟堆满的物件,暗自感叹囤积癖也不容易。
几人寒暄后,各自寻了个满意的地方铺个破毛毡,开始打坐练功,安神养息。
镇上的斗法还再继续,不死不休。
多数修士也和二狗一样,带着家人寻了地儿先苟一苟,等大能们斗完高阶阵法再冒头。
天雷门为了缉拿玄武,几乎动用了全宗门的力量。
图长老在发现凭他一己之力无法全胜时,立即向宗门发了求援信。
七八个同修长老围攻玄武。
一个大招就将黄泉镇压了个稀碎。
混战到第五日,折了三个大长老,勉强才把兽潮逼退。
玄武重新被封印至寒潭,听说是被重创,连尾巴都被砍掉半截。
天雷门发出平安令,为了赔付镇民的损失,他们已经另择新址重新复刻了黄泉镇,供幸存的居民避难。
花载酒:他们还怪好的呢,真有这么好的事?
二狗出去打探消息,回来说很多人已经搬去了新的小镇,黄府家仆在安排登记入住。
他们于是寻迹去到新的小镇。
伤残的修士再填新伤,但总算是把命留着。
很多人没了踪影,连镇长也没了,黄老爷被推选为新的镇长。
黄府发放了号牌,想寻求庇护可以,但所有人都必须下矿。
这次小镇就布置在矿源中心地带。
花载酒有个不好的预感。
黄家这么着急丝毫不节制的开采,并非什么好兆头。
他想劝大婶大叔们跟他一起走,重新换个新的地方修炼。
公孙大婶他们都摇头,一把老骨头走不动了,就搁这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瘸腿大叔反过来还劝花载酒,让他走,最好能带着二狗出去看看外面的新天地。
二狗一听这话蹲在墙角抹眼泪,伤心老爹不要他了,是嫌弃他了。
入土真人把棺材铺重新开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骂道哭哭唧唧做什么,又不是没断奶,他们死了我都帮着收尸,你们小小年纪操心什么?
公孙大婶也道黄家是越来越抠门跋扈了。
另外提议不若让二狗带着花载酒先去最近的城池——贵和城,先找好落脚的地方,他们再搬家也不迟。
于是当下就这么决议了。
两个年轻人先不进镇子,带着所剩不多的灵石去另寻住所。
花载酒是个行动派,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二话不说就带着二狗往入土真人给的地图指引方位去,借助飞行灵器,有三日行程的光景。
贵和城是天雷门的所辖之地。
修士主要在天雷山上修炼,城中多是散修和四下前来寻求避难的普通百姓。
二狗和大黄还是第一次进场,看啥都稀奇,看啥啥也买不起。
花载酒进城交保护费时,多问了一嘴,城中有无临安苏氏的如意钱庄,被当成乡下人遭白眼:当然有了。
城大,居不易。
他要是没有灵石,还真不敢豪言壮志地说要带大婶进城来享清福。
两人问路的时候,恰好看见从酒楼里被轰出来的黄大少。
掌柜带着打手骂骂咧咧地啐道:“没灵石还敢来胡吃海塞!还想要女儿红!我呸,要不是看你是天雷门弟子,非找人好好教训你一顿,今儿就当给天雷门一个面子,滚!”
黄大少被人当街拂了面子,还是曾经的他没少光顾的老地方,怒骂道:“天雷门算个屁!本大少有的是灵石,我黄家有灵石矿山十几座!”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飞。
正好落到花载酒跟前,二狗诧异:“黄大少!怎么是你!”
见到他们,黄大少用袖子一把遮住脸。
小声一句认错人了,起身要走。
花载酒挥了挥酒气,侧身一步,将人拦住。
他似笑非笑地问:“是认错了,昔日在如意楼毫掷万金的黄大少去哪了?”
黄大少楞了会,回忆的思绪让他酒醒了两分,瞪眼:“是你,你就是那个金修!”
花载酒但笑不语。
“怎么?你们也是追过来特地看我笑话的?”
“黄大少富甲一方,灵石矿都十几座,岂敢岂敢?”
“还说不是!”黄大少一听此话,上前就想动手。
二狗拦上去,劝到:“哎,有话好好说,干啥还动手,毕竟都是老乡。”
结果轻轻一推,就把黄大少推了个趔趄。
二狗:俺们这是杀了几个妖兽,修为大增了?
花载酒凝眉:“你的修为?为何段段时日跌至到筑基!”
黄大少躺地上突然狂笑哈哈哈哈,笑着笑着有扯袖子哭上了。
二狗:“他他他,是不是疯了?”
花载酒一把拽起疯子,质问:“是不是黄泉镇有异?”
黄大少伸手推了一把,没将人推开,只能梗着头,怒吼到:“你们逃出来了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我爹没了,黄家没了,矿山更没了,满意了吧!”
二狗:“他他他什么意思?”
花载酒一拳挥下去,“说清楚!”
呸!
黄大少吐掉带血的牙,大喊:“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天雷门为了镇压坠神玄武,抽干了黄泉镇所有的灵气。”
二狗急了:“什么叫所有的?新建的黄泉镇不是灵气充沛,你们黄府还坐地起价,发难民财,收大家灵石呢!”
黄大少笑得癫狂:“哈哈哈哈,你们都被骗了,被道貌岸然的天雷门骗了,那个假黄泉镇就是一个新的阵法,他们要祭祀,把所有人当祭品,等玄武杀戮顶格,再屠戮坠神,想想这将是多大的功德!他们想要借此向天道邀功!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诱饵!”
二狗:天道绝对不会因此降下福祉。
花载酒:我说怎么这两天眼皮直跳。
两人相视一眼,拖着黄大少就往回赶。
等他们到的时候,新的黄泉镇再次被碾成齑粉。
隔壁的做梅花糕的阿婆,卖灵茶缺从不收他钱的小茶女……
几天前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生命,即便世道再艰辛,也都在认真地活着。
二狗从废墟里刨出大黄,只剩最后一口气,看着小主人回来了,虚弱地动了动尾巴。
花载酒当机立断喂了一颗续命丹,死马当活马医。
大黄还算争气,活了过来,然后冲着北面嘤嘤叫。
三人一狗往北面——寒潭方向飞驰而去。
寒潭被笼罩在一个硕大无比的透明罩下。
玄武此时一家独大,它庞大的身躯横跨寒潭两岸,宛如一座移动的山岳。
龟甲之上,覆盖着岁月雕琢的裂纹,每一道都仿佛记录着一次天地剧变。
这些裂纹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那是上古神祇遗留的残魂在挣扎,试图摆脱永恒的囚禁。
巨爪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残影,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抓向剑士。
那与之斗法的修士身形灵活躲避,同时,他手中的法器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向玄武发起反击。
一时间,冰与火的碰撞、光与暗的交织。
让整个战场变得绚丽多彩而又危机四伏。
如峰般的青色蛇尾,更是威力无穷。
轻轻一扫,就能将山峰夷为平地。
独眼黑袍手上的锤子变成了一柄黑旗。
将燃魂符引爆后,寒潭数以万计亡魂的碎骨被重组为哭笑骷髅,化作磷火骷髅锁链抱住蛇妖,企图用自焚来同归于尽。
二狗大喊:“是独眼老鬼叔!”
花载酒想起那日他在锻器铺里说的一句玩笑话:“前辈,您外边那店旗和鬼修旗还挺像的哈。”
原来真的是啊。
但是,是个很讲义气的鬼修大叔呢。
锁链入肉的沉闷声响,独眼黑袍被招魂旗钉在祭坛上,发出惊天呐喊:
“来啊!都来讨债吧!等我化作厉鬼,和你们一起!一起将这万恶吞尽!”
阵内,入土真人狼狈地大喊:“老鬼你不要命啦?悠着点!”
他极力抵抗阵压,还要一边掩护修为最低的公孙大婶和瘸腿大叔。
公孙大婶三魂七魄已经被阵法抽走了一半,挺着最后一口气,大口喘息:
“幸好把两、两个小的送出去了,咳咳咳。”花小子的修为进步很快,他不是我们这个地界的人,迟早要回上界的,不应该止步于此。
所以我才让二狗那个傻小子跟着,我,我有预感,他们都是被天道选定之人。
瘸腿大叔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狗看着命数将尽的瘸腿大叔,哭嚎:“老爹!”
他第一次嫌弃自己弱,很自己得过且过,没有将心思正经地放在修行上。
什么天道之子,他不要天道做爹,只要老爹是他爹,
自打他降世那天起,就只有这个老爹对他最好,事事纵容他爱护他。
花载酒同样担心公孙大婶,他一脚踹开看傻眼碍事的黄大少,提刀怒起,狠狠地一刀斩在阵法结界罩上。
轰隆。
整个透明罩发出一声巨颤。
花载酒:我就知道,一般困兽之斗的阵法,都会注重里侧的防御,外面就轻薄很多。
见一刀下去有效果,他提刀再劈!
“住手!”
阵外护法的孙文杰带人过来阻扰。
阵内感受到天旋地转的公孙大婶等人,这才看见了花载酒他们,既惊又喜的同时充满了担忧。
瘸腿大叔拍着断腿,唉道:“还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