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戚明月入京只是为了述职,在兵部无正经职务,只是露个脸点个卯就行。
但这次入京,皇上命戚明月任兵部郎中,她便要正正经经去做事了。
她虽然初来乍到,但此前在兵部待过一阵子,又有下属帮衬,那些事倒也不难。
但戚明月就是恼火,那些琐事繁多,还要整日坐在衙署值房内,时间久了,她整个人都要生锈了。
这日刚到下值时辰,戚明月便忙不迭的出了衙署。
她平时出行并不喜待随从,都是一人骑马独行,因为下午下值时才申时正,街上人多,怕伤了人,戚明月便牵着马慢慢往戚府走去。
一路上她买了一包炒栗子,两只糖葫芦,还有一壶甜酒。
但戚明月咬着糖葫芦靠近戚府时,发现戚府门前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这些人衣着各样,有身着粗布麻衣者,也有锦袍华服者,他们一个个满脸兴奋,伸长脖子往戚府门前望。
戚明月心中好奇不已,她将马拴在旁边树上,跟着众人一道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她旁边是一位胖大婶,她一边挤一边问:“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围着那么多人?”
那胖大婶正憋了一肚子话无处说,听见旁边有人问,头也回立即道:“你不晓得吗?出大事了!大家等着看好戏呢。”
“啥戏呀?”戚明月一边问,一边递给胖大婶一颗栗子。
胖大婶立即竹筒倒豆子:“这是戚将军府,就是那个女霸王家你知道吧?”
戚明月点头:“嗯嗯,这谁不知道呢?女霸王的家,平时都没人敢靠近的呢。”
“是呢,但今日不同。谁能想到,女霸王那位夫君先前还有一个妻子!”
戚明月瞪大眼:“啊?”齐若飞之前有妻子?这件事齐若飞从未和她提过。
她不信齐若飞是这种人。
“不可能吧?”
胖大婶一脸笃定;“千真万确呀,齐大人前头那位妻子已经找上门了,现在正坐在戚府门前哭呢。”
“怕不是骗子吧?”戚明月质疑。
“倒也是有可能。但这女人说得有板有眼的,说自己来自南州堂水镇,和齐大人原本是邻居,两人定了婚约,这女人身上还有齐大人的信物。只是现在女霸王和齐大人都没回来,府里的人不肯放她进去,于是她只能在府前哭闹。”
胖大婶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戚明月往里面挤:“咱们进去点,一会儿女霸王回来就有热闹看了。”
很快,胖大婶就带着戚明月挤到最里面。
而满脸愁容的曹烈一眼就瞅见了戚明月,连忙快步向她走来:“将军,您回来了就好,我可真是愁死了!”
他们这些人只会上阵杀敌,哪里能应对这种市井泼妇呢?
那胖婶一惊,一脸错愕的看向戚明月,面露恐慌,她刚要赔罪,戚明月嘻嘻一笑,将手里没吃完的一包栗子送到胖婶手里,然后上前两步。
正坐在地上的王小霞听到动静,立即从嘤嘤哭泣变成嚎啕大哭:“将军,请为我做主啊。我本名王小霞,三年前和齐若飞定下婚约!”
“王小霞?”戚明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记起来了:“难道不是你骗了齐若飞的钱,害他走投无路?”
王霞立即大声喊冤:“不是这样的,是我爹拿钱跑了,我也是被我爹骗了,后来我回去找若飞哥哥,才得知他离开了南州,后来我从知府小差那里听说,若飞哥哥在京城。”
这番话好像挑不出错来。另外这本是齐若飞的事情,戚明月也不好做主:
“这样,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等齐若飞回来再说。”戚明月说完抬脚往府里走。
王小霞愣住,她没想到戚将军竟然直接把她扔在门口。按理来说,他们这种勋贵人家最看重颜面,难道不应该先将她请进府再说吗?
这戚将军做事果然与旁人不同。
想到谢姑娘的交代,王小霞把牙一咬,扑上去抱住戚明月的腿,哭得惊天动地:“戚将军,求您大人大量,收下我吧!你放心,我不求名分,只要留在若飞哥哥身边就满足了。”
戚明月惊讶:“你竟然甘愿做妾?即便你之前和齐若飞有婚约,他现在已经娶妻了,你可以选择另嫁呀。”当然,若是齐若飞真想娶这个女子,她自然会成全。
这也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王小霞一脸哀戚,捂脸哭泣:“我,我和若飞哥哥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何还能再嫁?总之,求您让我留在若飞哥哥身边!如若不然,我宁可一死!”
王小霞说罢,哭哭啼啼要去撞墙,曹磊赶紧拉住她,就在这时,王霞身体一软。
曹烈抱着人,一脸无措望着戚明月。
戚明月皱眉,她看着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禁叹气,还真是麻烦呀。
但也不能把人扔在门口不管:“先把她带进去,找个大夫看看。”
戚明月回到后院不久,齐若飞便匆匆回府,他没有急着去见王小霞,而是赶紧回到客院。
基于之前已经见过一次王小霞,他心里已经猜到王霞背后之人的用意。齐若飞有些后悔,若是之前将王小霞的事情告诉戚明月,今日这事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齐若飞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两人居住的小院,他走到戚明月屋门前,抬手叩门,又心生忐忑:
他担心,将军不信他。
齐若飞正犹豫着,却听到门内传来戚明月的声音:“进来。”
齐若飞一愣,连忙推门进去
戚明月正坐在书案前写字。她因为字迹不好,被同僚暗讽,于是这这一段时间回来便练字。
戚府种除了齐若飞,其他都是武人,字写得都不好,于是戚明月便拿着齐若飞的字临摹。
见齐若飞进来,戚明月放下笔,抬头看向他,直接问:“你打算怎么处置王小霞?”
见戚明月神色平静,齐若飞心中有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丝毫不在意王霞,也压根不在乎王小霞说的那些话。正如她也不在意他。
若是她对自己有一丝情,心绪便会被王找霞牵动,但她没有。
想明白这一切,齐若飞心中无限怅惘。两年了,他依旧在她心门之外。
“怎么不说话?”戚明月纳闷。
齐若飞回神,连忙解释:“将军,她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先前的确和她有过情,但并未定过婚约,更不曾……发生过什么。她将害我之事全推到她父亲身上,我也根本不信。”
戚明月点头:“嗯,既然如此,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齐若飞一愣:“将军信我?”她甚至没有追问一句。
“相伴两载,我自然信得过你。”
齐若飞心里那些难过消散了一些:“将军信我就好。今日这事因我而起,却让将军为难了。”
“倒也没什么,既然她说的都假话,一会儿我让曹烈把她扔出去就是了。至于外头人说什么,不用管。”她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
“行,就按照将军说的做。”说罢齐若飞面露迟疑:“其实,去年初王小霞也找过我一次。她能找到京城,其实是有人协助……”齐若飞看向戚明月,并未把话说开。
毕竟,那个人的身份尊贵,他不能随意冒犯。
戚明月神色诧异,她皱眉:“我知道是谁了。抱歉,看来这件事是我牵扯上了你。”
细细一想,若非有人帮助,远在南州一带的王小霞怎么会找到京城来?
再加上朱行景昨夜的举动,那么王霞背后之人自然就是朱行景了。
齐若飞摇头:“你我之间,不必道歉。将军歇着,我去找曹烈了。”
齐若飞找到曹烈,两人一道把王霞扔出去,而且是从正门扔出去。
不料王霞脸皮厚比城墙,她被扔出去后,便坐在戚府门前哭,就是不肯走。
齐若飞气得恼火,便说要去报官,要告她陷害他之事。
王霞大哭大闹:“不是我,这是我爹做的。你我有婚约,又有夫妻之实,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撞死在这里!”
她说着起身要去撞墙,曹磊一惊,想去拦住她,却被齐若飞拉住,只见王霞一头撞上去,见没人拦住她,只得赶紧止住脚步。
齐若飞冷眼看着她:“你想死没人拦着你。”说罢,转身回府,曹烈将大门一关,也不管了。
王霞白着脸,只得在路人的注视下,继续哭哭啼啼。
……
朱行景从皇宫出来,马车途径戚府门前,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如今复为东宫太子,但更多的时候却住在宫外省园。太子自称他身为太子,更应该三省吾身。
朱行景回到省园,谢岑连忙迎了上来:“殿下,霍神医找到了。”
朱行景点头: “请他来我书房。”
两人一路往书房走,谢岑终是忍不住道:“殿下,那个蛊是真的吗?”
“应是真的。”以他对戚明月的了解,她做得到。
“戚将军的心也太狠了!”谢岑实在不理解,戚明月与殿下明明有情,为什么还会对殿下做这样的事?
“她有她的不得已。”朱行景抬眼,看到天边隐隐的月,神色平静:“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靠近她一点。”
谢岑一脸茫然。
……
是夜子时。
朱行景在书房内看书,后窗洞开,有夜风侵入,烛光闪动。等朱行景在抬头时,屋中已经多了一人。
女子身形纤细,一身窄袖束腰暗红衣裙。
正是戚明月。
她站在那里瞪他,凶巴巴的,像是要吃人。
朱行景扬唇一笑:“戚将军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戚明月眉毛一竖,眼里冒火:“今日那个王霞,是不是你指使的?”
朱行景大大方方承认:”是我。”
见朱行景认了,戚明月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身为太子,用这种手段去欺负人,你不觉得很丢人吗?”
这种伎俩,她先前只在话本子中见过,都是一些妇人争宠的手段。戚明月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朱行景用这种妇人手段。
被骂的朱行景不温不怒,一派淡然:“是有点丢人。但这个办法简单也好用。”
“什么好用,你到底要做什么?”
“和离。你可借着这个事情,和齐若飞和离。你性烈如火,又是身居官职,自然是眼底容不得沙的。得知齐若飞曾经有未婚妻,你一气之下和离,不正好吗?”
戚明月愣住:“原来,你做这一切是要我和齐若飞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