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七在数到第二十三片蜕鳞时听到了锁链声。那些从他肋下脱落的全鳞正在青砖地上游走，拼出谢家暗卫营地牢的平面图——每片鳞的倒刺都精准对应着刑具位置，最新脱落的三片恰好盖住洗魂池、控魂室与真龙祭坛。铜镜里映出他脊背上新浮现的暗金色咒印，此刻正如活蛇般扭动，将皮肤下残余的傀儡线尽数吞吃。当第七道咒印游至后颈时，他突然想起这根本不是《饲傀录》记载的反噬纹，而是谢家族长继承礼上才会显现的"蟠龙印"。

梳篦刮过头皮时带下大把银丝。十七盯着这些自发梢褪去的白发，每根都缠着肉眼难见的金线——正是三年来谢沉璧每晚为他束发时埋入的傀儡经络。当晨风吹散第七缕白发时，脱落发丝突然在空中自燃，灰烬组成一行悬浮文字："辰时三刻，东宫更衣"。最骇人的是这些灰烬落地的声响，竟与暗卫营晨训的梆子声分毫不差。

寅时的露水在窗棂结成蛇蜕纹。十七用银簪挑破指尖，将血滴在谢沉璧昨日赏的玉佩上。血珠接触玉面的刹那，整块"玉佩"突然暴起二十三根金刺——这根本不是什么玉饰，而是用历代暗卫颈椎骨炼制的控魂法器。更可怕的是每根金刺顶端都缀着米粒大的头骨，此刻正用他熟悉的嗓音齐诵："恭迎真龙归位"。

《养蛊札记》在午时自动焚毁。十七看着火焰中浮现的焦黑文字，那是被篡改前的谢家族史：真正的谢沉璧本该是双生子中的次子，因天生"蟠龙印"被选为继承人，却在八岁礼前被暗卫统领调包。当灰烬落在他新生的鳞片上时，左眼突然看到谢沉璧正在祭坛更衣——那人剥下的根本不是皮肤，而是层层暗卫特制的傀儡皮，最内层赫然印着"十七"二字。

蝉鸣刺破耳膜时，十七做了件疯狂的事。他将谢沉璧赏的鎏金发冠拆解，从夹层里抽出张半透明的人皮——上面用血画着完整的东宫布局图，所有暗道出口都标着他曾执行暗杀的地点。当他把这张皮贴在自己心口时，"十七"烙印突然灼穿人皮，在图纸上烧出个龙形窟窿，正好对应真龙祭坛的方位。

暮色染血时，十七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复刻谢家族礼动作。右手持匕的弧度、左手捧鳞的姿势、甚至转身时衣摆掀起的波纹，都与祠堂壁画里的继任仪式完全一致。铜镜里他的倒影逐渐扭曲，最终定格成八岁那年的谢沉璧模样——那个孩子正把刻着"十七"二字的玉佩系在他脖子上说："记住，蛇蜕三次才是真龙"。

子时的梆子声震落梁上积灰。十七突然掐住自己喉咙，在窒息感中呕出三枚带血的骨钉——正是当年植入他脊椎的控魂钉。钉身上密布的倒刺里缠着肉屑，拼凑起来竟是谢沉璧的笔迹："活棺养龙，廿四启封"。他盯着这些字低笑出声，因为此刻正在脱落的是左耳后的鳞片，下面新生的皮肤上清清楚楚烙着："乙巳年三月廿三"。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十七将所有蜕鳞铺满祭坛。那些带着血丝的鳞片自动排列成星象图，将月光折射成二十三道金线，全部刺入他心口的"十七"烙印。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鳞阵时，整座东宫突然响起锁链崩断声——那不是真实的金属声，而是所有暗卫体内傀儡线断裂的共鸣。

谢沉璧推门时带进了满室血腥气。十七注视着他手中那柄本该用于"真龙归位"仪式的蟠龙匕——刀尖上沾着的根本不是朱砂，而是历代暗卫心头血炼制的活傀胶。当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十七肋下最后一片鳞突然暴起，在空中划出个血淋淋的"谢"字，正好印在谢沉璧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