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萌觉得最近家里不对劲。她把逆卷宅视作自己的领地,每天都要爬来爬去巡视一番。可是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逆卷修了。
不过,在她这里,逆卷修还没有名字。因为他从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开口说话,更别提自我介绍了。但他出现在家里,就是家里的东西,逆卷萌把他当做家里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逆卷修突然消失了。没有在花园,没有在走廊,没有在客厅的角落。生存领地出现如此大的变化,这让小萌非常没有安全感。
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这个小鬼竟然还不睡。
逆卷绫人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这是怎么了?快睡吧,不然你妈妈可是会生气的哦,妈妈生气可比爸爸生气还要严重很多倍哦。”
但她还没学会表达“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只是烦躁地拍着爸爸的肩膀。
她的烦躁也传达了逆卷绫人:“你在烦什么啊小鬼?”
这还是逆卷萌难得表达负面情绪。这种烦躁其实很小,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有些不安,有些焦急。
逆卷绫人体验过这种烦躁,比如他看不到老婆就会很烦。准确来说,小森唯被无神家带走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分每秒都在经历着成千上万倍这样的烦躁,生存本能将这份烦乱叠加后转化为深刻的恐慌和痛苦。
女儿的能力成功诱发了他的ptsd,于是逆卷绫人的魔王之力也失控了。
小森唯急忙赶过来,连忙抱住笨蛋老公:“我在这里呢,绫人君。我不会离开你,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唯?”
“我在。”
“唯。”
“嗯,我在。”
……
好不容易哄好老公,转过头就看到一脸害怕的女儿。
小萌每次和别人玩,大家都会很开心,可是为什么这次不一样了。她最喜欢的爸爸身上冒出了好多好多的黑气。
小森唯抱着她,还以为她是被失控的绫人吓到了,轻声安抚:“不怕不怕,小萌,这是爸爸啦。”
绫人也有点愧疚,握住女儿的手,轻声道歉:“对不起。”
小森唯摇摇头:“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知道吗,绫人君,我们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恐惧和痛苦道歉。”
“下次我会努力控制的。”
“不,不用努力控制。”小森唯说,“情绪是我们身上的一部分,与其强行控制,不如慢慢化解。我们要知道是为什么,下次再遇到的时候,也许不能完全解决,但至少能稍微平静一些,对吗?”
她亲了亲绫人的额头,也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没关系,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不要怕,不要有厌恶的情绪。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对不对?”
“我就是觉得,我都当爸爸了……”他还怎么给小萌当帅气又厉害的爸爸啊!
“你是第一次当爸爸呀,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无论是什么年纪,都要成长,都要学习,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相反,这是一种勇敢哦。绫人君,我和你,还有小萌,都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变得更好,好不好?”
绫人把妻女抱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
父母的平静也慢慢感染到逆卷萌,她夹在父母中间,眨了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她也不懂,但她觉得很安心。
爸爸在这里,妈妈也在这里。爸爸不高兴,但是妈妈来了,他就会高兴。他们三个在一起,就会很高兴。
——
火,好大的火。
满天的火席卷了那个普通的人类村庄,里面还有他第一个朋友埃德加。
低头,皲裂的地面上出现一只小狗。是他第一只宠物,他给它取名叫布丁。
它为什么不跑过来对着他摇尾巴?
哦,它已经被妈妈摔死了。
逆卷修从梦中惊醒——果然,和他牵扯上,就会遭遇不幸。
这么想着,额头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睁眼,逆卷萌抓着一只胡萝卜形态的小玩偶,一点一点地戳着他,用萝卜缨的部分给他擦汗。
那么认真的、天真的小孩子。
逆卷修握住她的手,小萌关心的情绪一路传过来。他只觉指尖发烫,深深地看了这个孩子一眼,第一次选择了逃跑。
逆卷萌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消失,好奇地摸摸空荡荡的棺材,怎么也没摸到逆卷修。
她在这边摸着棺材玩儿呢,找侄女的礼人过来了:“小萌?你什么时候醒了?怎么不在房间呢?”
而且还是一个小孩单独呆着!天啊,太吓人了,逆卷绫人怎么搞的,怎么可以放任一个一岁的婴儿自己到处溜达!
小萌高兴地拍手打招呼:“来来!”
“是来来哦!”礼人把她抱起来,“怎么偷偷溜过来了,要是让妈妈知道你单独呆着没人看管,肯定会发火的。”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唯呢?哼,今天绫人惨了。
逆卷萌拍了拍棺材壁。
礼人看到棺材,有些惊讶:“修怎么把这东西翻出来了……”
虽然说吸血鬼传统就是睡棺材,但逆卷们对自己的寝具品质显然也有一点要求。家里只有逆卷昴还睡在棺材里。
“修?”
“嗯,是修哦。”礼人恍然大悟,“难道说,这几天你在找他吗?”
修虽然安安静静的,但完全是事故体质嘛!当年怜司烧了他好朋友的村子,现在小萌为了他引得绫人魔力失控。哎呀呀,该说什么好呢,不愧是家主的有力角逐者?
可惜他自己放弃了。
礼人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奇妙的点子:“你想找到修,对吗?”
“修!”逆卷萌终于知道了家里不定时刷新的摆件的名字。
他笑道:“去问怜司吧,哦,就是你的雷雷,雷雷一定知道的哦。”
逆卷萌懵懂地去找她的雷雷了。
此时怜司正在和绫人一起处理公务。
绫人趴在文件堆上:“好烦啊,看不懂。”
怜司早对这个学渣没期待了:“没让你看,盖章就行。”
“都是盖章你不能自己来吗?”绫人拍着桌子,“我想和唯出去玩!”
唯和那个阿龙的老婆还有藤冈的老婆约着去逛街了,烦死了。说什么女子日所以不带他。
“要你的魔力确认才可以。”怜司推了推眼镜,“不是自称成熟父亲吗?这点事总做得到吧?”
“爸爸!”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绫人快乐地闪过去rua他的娃:“睡醒了吗?不愧是我的女儿,竟然一个人找到爸爸了,太厉害了!饿不饿?”
“雷雷!”逆卷萌没有管爸爸,执着地往前伸手。
怜司过来:“怎么?”
“雷雷!”逆卷萌张开双手,要他抱的意思。
怜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笑,只是伸手接过她。
绫人有点吃醋,但还是递了过去:算了,这是怜司啊,女儿的最佳奴隶啊。
怜司顿时原谅了绫人:虽然他傻,但他生了个乖女儿啊。
逆卷萌抱着怜司,高兴地扑腾。
怜司也心情大好。
绫人还是有些酸溜溜:“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怜司的眼里泄露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得意:“她知道谁是更优秀的那个榜样。”
“切。”绫人翻了个白眼,“小萌经常心血来潮,但你的地位是不可能超过我的。”
这时,怜司怀里的逆卷萌又往外面扑腾,似乎是想让他带着去哪里。
怜司低头,关切地看着她,却只听得她高兴地大喊:“修!修!”
……该死。
为什么又是修?
他从来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过,他也没有和你说过话,没有教导过你,为什么你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你这么在意他?
那个瞬间,怜司仿佛回答了幼年最无助的时光。无论他做什么,都得不到母亲的关注,她的眼里只有逆卷修;无论他多么优秀,在她眼里,他都是逆卷修的辅佐、臣子,而不是她的儿子。
怜司突然爆发让逆卷萌吓了一跳,她连忙摸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叫着他的名字安抚:“雷雷,雷雷。”
绫人怕他伤害孩子,叫醒了他:“喂,怜司。”
怜司回过神来,脸上全然是柔软的触感,感到了她带着焦急的关心。
“小萌?”
“雷雷!”
嗯。
怜司抱住她,短暂的安心之后,是深深的忌惮。
不可以。
不可以了,逆卷修。
这是关心我、看得到我的家人。
你不可以再和我抢。
——
黄昏时分,小森唯回来了,听绫人转述了这件事。
“小萌还在怜司那?”
“嗯,她有点担心吧。等怜司情绪好了会自己回来的。就是可惜你回来的第一时间不能看到女儿。”绫人躺在老婆大腿上,“唉,他们可真麻烦。”
“你们三胞胎也挺麻烦的。”小森唯趁机捏了捏他的鼻子,“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怜司君和修君到底是什么矛盾啊?”
绫人想了想,总结:“贝阿朵丽丝觉得修应该当家主,全力培养他,但是完全不管怜司。所以怜司就很讨厌修。”
“还有呢?”
“你知道的吧,怜司是受着辅佐的教育长大的,从小就矮他一头。”
“那修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懒洋洋的样子呢?”
绫人有点尴尬,他记不起来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很关心你以外的存在。”
“啊?再想想呢?他们有没有透露什么事?或者以前家里还有管家的时候,你听到过什么没?”
绫人挠了挠头:“具体记不清了,好像是怜司烧了什么东西吧。”
“什么东西?”
“一个村子。”
“……”
小森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起因呢?”
“好像是修认识了什么平民人类吧,怜司觉得他这样有损贵族的格调,而且玩物丧志。”
看到老婆面露不忍,绫人想办法安慰:“怜司不烧,他们的妈妈也会烧的。你别难过。”
小森唯更无语了:那个村子的人做错了什么啊?沾上了你们家也太倒霉了!
“这不是难不难过的问题。”小森唯说,“我只是觉得,我不喜欢从前魔界的风气。”
“你是魔界老大,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呗,你说了算。”说着,绫人有点委屈,“我已经好久没杀人也没杀恶魔了,你可不能迁怒到我身上。”
“是是是,你做得可好啦!我老公太棒了!”唯忍不住揉他的脸,“其实我该庆幸我来的时候这些长辈都不在了,不然我可不放心在这里养小萌。”
绫人一被夸就飘,语出惊人:“是啊,还好我和礼人他们提前把科迪莉亚弄死了,不然你还要烦婆媳关系。”
……嗯,不愧是绫人,父母双刀,太孝了。
只是——“怜司君和修君这样沉溺于过去,是会很痛苦的。”
绫人看不得老婆烦恼:“你想管吗?”
“我有什么立场管这件事啊?用什么身份啊?”唯觉得笨蛋老公有时候实在好笑,“我能按着头让他们和好吗?”
绫人立马坐起来,义正辞严:“你可是家主夫人!谁敢不听你的?”
拜托,我是家族的老大,你是我的老大,他们都得听你的话。
“只要你听我的就够了。”唯靠过去亲了一口绫人,说道,“但没有人有资格替修君选择原谅,更何况这中间还涉及这么多生命。”
“那就不管了呗,那是他们俩的事。”绫人无所谓地说。
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唉……”小森唯叹气,“修和怜司都是小萌的叔叔啊,他们关系闹得僵,会影响到小萌的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