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
向似锦眉头紧蹙,却怎么都甩不开林千礼的手。
林千礼眉头紧蹙,抓着向似锦的力道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难以撼动,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他抬起头,想要与向似锦对视,却发现向似锦连吼他,都错开了眉眼。
林千礼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你怎么了?”
向似锦不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不敢去看林千礼的眼睛。
心烦意乱,让她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但如果她此刻转头,一定能够看见林千礼眼尾那微微泛起的红。
向似锦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了,不用你管。”
而回应她的,却不是林千礼的声音,而是无止境的沉默。
心跳声仍在继续,甚至随着她单方面的愤怒而逐渐轰鸣。
向似锦暗暗地握紧拳头,用来掩盖她指尖不经意的颤抖。
她吞咽了下口水,说:“林千礼,给你三秒钟时间,放开我。”
林千礼执拗地不肯松手,“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面对林千礼的问题,向似锦缄口不言。
她只是按照自己刚才说的,开始倒计时,
“三、二……”
少女清脆又隐忍的嗓音碾过“一”的时候,林千礼感觉到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下一秒,肩膀被拉扯着向前倒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林千礼发现眼前的景象倒了过来,在目光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的脚。
耶?……脚?
“砰——”的一声,疼痛感随着声音的响起,后知后觉地出现。
身体跌落产生的风场,将四周的尘埃与落叶震起。
书包硌在背部与地面之间,有效缓冲了脑袋与地面的碰撞,但仍旧让林千礼疼得紧闭双眼。
他躺在地上倒抽了一口凉气,等到疼痛散去,林千礼再次睁眼的时候,小巷中早已没了向似锦的身影。
·
向似锦一路狂奔到家,在临近家门口的时候,她发现刚才还坐在院子的邓琼安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向似锦,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她快步走向大门,掏出钥匙拧开了家门。
家里还是空落落的。
向以桃在晚上九点之前,都会待在盼江福利院,照顾那些还没有长大的小萝卜头们。
哄他们睡觉,给他们读故事书,就像向似锦小时候,向以桃做的那样。
往昔,向越吟没有上大学的时候,家里还会多一个人,现在就只剩下了向似锦。
向似锦匆匆关上大门,走上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身上的书包一甩,就躺在了床上。
卧室内静悄悄的,向似锦就这样沉默地盯着有些发黄的天花板,直到胸腔内那奇怪的心跳声趋于平静,她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向似锦一把扯掉了绑住头发的头绳,被橡皮筋勒了一天的头发,在散落的瞬间呈现一种恰到好处的波浪状。
她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踱步来到书桌边,却在目光触及到挂在书桌前的林千礼照片时——
那陌生又熟悉的心跳声再次卷土重来。
这一回,向似锦想也没想,就一把将亚克力保护套从桌前扯下,然后塞进了与其他相片同一层的柜子当中。
向似锦站在桌前,耳畔不间断地响起了胸腔内陌生心跳带来的轰鸣声。
这种心跳的感觉太陌生了,是过去的十六年间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她沉默地看向了紧闭的窗户,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至少应该要弄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因为什么。
·
林千礼到家的时候,距离舞蹈课开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他灰头土脸地推开家门时,看见的就是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客厅的邓琼安。
邓琼安快步走上前,抬手指了指墙上的钟表,“几点了,你看看几点了?”
闻言,林千礼沉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这一举动似乎再次激怒了邓琼安,她的语气更加急躁了,“你还有脸看时间,你知道现在距离上课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吗?似锦和我说你们老师留你们班评讲试卷。我觉得没问题,但是时间你自己也得看着点啊。如果老师拖堂影响了你辅导班的课,你应该自己学会去请假!而不是唯唯诺诺地接受别人的安排!”
母亲急促的语气贯穿了她的唠叨。
每一句唠叨都让林千礼觉得头疼欲裂。他没忍住,低声道:“妈……”
可邓琼安却对林千礼的发言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地说:“你知道我给你给你找的这个老师,花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吗?就不说这个课有多贵了,你浪费十分钟是多少钱,你对得起我和你爸这么辛苦的付出吗……”
“妈……”
林千礼不耐烦地打断了邓琼安的絮叨,“你赶紧送我去上课吧,你数落我的时间也算钱的。”
林千礼平和的呛声,强迫着邓琼安的愤怒偃旗息鼓。
她抿着双唇,眉头紧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邓琼安快步走到玄关处,拿起了放在玄关的车钥匙,说:“赶紧把你的书包放下来,我现在开车送你去上课,一会儿我再和老师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加点费用让她给你补回来这个课。”
“好。”
林千礼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就在他走向沙发,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的一瞬间,身后再度响起了邓琼安的质问。
邓琼安“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钥匙,金属的钥匙扣与木质的鞋柜碰撞,发出的声响,让林千礼的手一抖。
她快步走到林千礼的面前,抬手拉住了林千礼的校服,怒气冲冲道:“你身上这些灰是怎么回事?”
邓琼安双眼瞪得老大,又抬手,发现林千礼耳廓有淡淡的血痕,“你又和别人打架了?”
还没等林千礼回应,邓琼安又自顾自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小时候贪玩爱打闹,和那些孩子打打架也就算了,你知道自己现在距离高考不到两年了吗?上次舞蹈课腰刚受伤!现在又打架,你是真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妈,我没事。”
邓琼安高八度的声音就像尖叫,在林千礼的耳边炸开。
林千礼大脑一阵刺痛,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才有气无力地应道:“我就是放学的时候着急赶回家,不小心摔了一跤,您能不要什么事情都这么大惊小怪吗?”
“放学的时候?”
邓琼安显然并不相信林千礼的解释,她狐疑的目光扫过林千礼的全身,说:“放学的时候我正好在家门口碰上了似锦,她说她要去学校取忘拿了的书,刚才我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了,你没有在路上碰见她吗?”
“没有。”
林千礼快步走向玄关,重新穿上了鞋子。
他回头催促着邓琼安,“妈,快点吧,不然等我们到了,都要下课了。”
邓琼安仍是站在原地。
她冰冷的目光静静地盯着此刻有些反常的儿子。
邓琼安的目光带着一定专属于家长的压迫与权威,让林千礼浑身不适。
他强扯出一抹笑容,再次出声,“妈?走吧?我们赶紧出发吧?”
一向对于这些辅导班总是兴致缺缺的儿子,此刻却显得兴趣十分。
有鬼。
邓琼安试探性地开口:“你身上这些伤,和似锦有关系吗?”
从林千礼一家搬来盼江区开始,邓琼安就对向似锦“盼江区小霸王”的名号有所了解。
在那些被向似锦教训了的熊孩子的家长口中——向似锦是一个没有人管教的野孩子,她不是向以桃亲生的,向以桃也没有当过母亲,所以教不好孩子。
向似锦总是灰头土脸地在街头巷尾出现,那些熊孩子的家长说,向似锦擅长恃强凌弱,仗着自己会一点武术、格斗,就无法无天。
这些流言蜚语,构成了邓琼安对于向似锦的第一印象。
以至于发现自己与这个“混世魔王”是邻居的时候,邓琼安一度非常苦恼。
她担心这个坏孩子会带坏自家一直懂事听话的林千礼,但为了和新邻居产生不必要的冲突,邓琼安还是去了盼江福利院——即新邻居的工作地点——打招呼。
在与向似锦的第一次见面时,邓琼安就撞见了向似锦与别人打架后的模样。
当时她就在心里暗暗地想,这不是个好孩子,要让千礼离她远一点。
可后来,邓琼安发现,这个混世魔王有一个优等生哥哥,而自己的孩子又恰好喜欢跟在他们的身后。
算了吧,只要不带坏我们千礼就行。
这一放任,邓琼安就放任到了现在。
并且,随着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邓琼安也发现,向似锦也并不全像那些熊孩子口中家长那般恶劣。
她长相落落大方,成绩优异、性格上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除了喜欢打架,倒也算是个好孩子。
林千礼和向似锦在一处玩,对他的成绩是有帮助的,只要向似锦不要欺负自己的孩子。
好在,自从搬来盼江区,这林千礼再没出现过被人欺负的情况。
可现下,林千礼为了快速搪塞过邓琼安的心虚模样,让她心中的疑点愈来愈大。
见林千礼没有回答,邓琼安再次逼问道:“是刚才在放学的路上你们发生冲突,然后似锦打的你吗?”
起初,林千礼想试着躲避母亲的目光,来逃掉这场问答。可现在逃不过了。
他突然有些烦躁地开口:“妈,你可以不要老是这么疑神疑鬼吗?!我都和你说了,是我放学路上不小心摔了,我根本就没有遇见阿锦。你为什么不信啊?”
他语速极快,那是一个人撒谎时心虚的表现。
“你不是说今晚的舞蹈课非常重要吗?你要是不着急的话,不然今天的课取消吧。”
林千礼一连串的话从齿间溢出,“今天老师刚讲完卷子,我都没来得及做错题本。”
“……”
面对林千礼一反常态的追问,邓琼安却并没有吭声。
她沉默地盯着儿子的脸逐渐涨得通红,那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正微微发颤。
好一会儿,邓琼安突然轻笑了一声,说:“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不相信你。我先送你去上课吧?好吗?”
将林千礼送去舞蹈班的邓琼安回家后,她看见了一向晚上才回家的邻居向以桃竟破天荒地早到家了一次。
邓琼安脸上噙着笑容走近向以桃,温声道:“以桃?似锦在家吗?我有点事想要问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