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吗?”
这种眩晕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身为战士的修凯尔曾经可以不眠不休地战斗数日数夜,就算在战后他的身体无法完全恢复,外加这一顿饭吃得晚了点,也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就感到眩晕。如果要找到一个让人晕头转向的理由的话,那就是:
拉赫特一边抱着他在人群中毫无规律地胡乱穿梭,一边还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修凯尔很想对他说:半兽人的求偶舞可不是这样子的。然而在拉赫特的目光之中,在这种有点醺醺然的陶醉感中,他似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今他已经无暇顾及周围的人类到底会不会把他们当成永恒的笑柄,也没有能力按住自己的伴侣让他不要打转,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盯着拉赫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将自己的嘴唇送到伴侣微笑着的嘴唇之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了一个大当。事后一定会有人为此后悔,但是在这个大家都开始自暴自弃的日子里,就一起沉沦吧。
修凯尔伸出双手,抱紧了拉赫特的身体。
修凯尔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起来。山洞主题的套房顶上,夜光石星星点点地明灭着,像是他童年时一直追逐的星光。拉赫特的手臂搭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脸侧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的气息里还带着一点会场特调鸡尾酒的香甜味。修凯尔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的嘴里也有相似的味道。
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是让世界上脸皮最厚的生物都不好意思回想的了。修凯尔转过头看着伴侣,拉赫特紫色的身体沉在洁白的被褥中,像是昨夜糕点桌上泡在牛奶里的紫薯布丁。
想到这里的时候,修凯尔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他恨恨地朝着自己的伴侣挪近了一点,在对方的长耳朵上轻轻地磨了磨自己的牙。拉赫特没有被他嚼自己耳朵的举动弄醒,只是皱了皱眉头,把头朝着修凯尔的怀里挪了挪,那只耳朵就像一只笨拙的冲锋兔跳进杀人豹的嘴里一样,完全落入了修凯尔的攻击范围内。
但是既然拉赫特这么慷慨地把自己当做大餐奉上,修凯尔反而不好意思再嚼下去了。他放开了伴侣留下牙印的耳朵,在对方的脸上蹭了蹭自己的脸,在肚子的抗议声中抱着像一颗巨大的布丁一样散发着微弱香气的伴侣,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的服装是甲胄,他的休息是斗争,他的床是硬石头,他的睡眠是长夜清醒。
如今他所拥有的,他不配拥有的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又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呢?修凯尔在半睡半醒中突然觉得惊慌了起来,但是他即将被睡意笼罩的沉重身体立刻被一个温热的身躯抱紧了。修凯尔微微睁开眼睛,发现他的伴侣并没有醒过来,只是依恋似的紧紧抱着他,他看起来就像紫薯布丁……饥饿的修凯尔发现自己第三次把伴侣和食物联想在一起,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拉赫特的微笑,拉赫特的眼泪,拉赫特手臂上的那条为他留下的伤痕,扭扭捏捏就是不愿直接说出来的情话,跳得乱七八糟惹人笑话的半兽人求偶舞,肆无忌惮地唱出极其难听的歌,他爱的人这么讨厌,这个讨厌的人也爱他。
如同拉赫特说的,这个邪恶的魔族单方面将名为幸福的痛苦强加与他吗?不,并不是这样的,是他一直在渴望拉赫特,以退为进地诱骗这个魔族进入自己的陷阱。是他把拉赫特也一起拖进了这个活着的地狱。
那又怎么样呢?如果能一起乐在其中的话。
修凯尔轻轻地吻了吻熟睡的伴侣的鼻尖,将自己的脸靠在他柔软的脸颊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要向认识你的所有人控诉,你在睡觉的时候把我当骨头啃了。”拉赫特在床边的镜子上看着自己印着牙印和口水的侧脸,用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抱怨。
修凯尔抱着被子在软软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又一圈,反唇相讥:“谁叫你昨晚没等我吃点东西就拎着我到处乱窜,烤肉那么香,我们付了那么贵的入场券,可是我一口都没尝到。还有表演,我们付钱是去看表演的,不是去表演给人看的。”
“抱歉,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我喝了一杯有点辣的水蜜桃味果汁。”拉赫特理直气壮地说,“不管你要说出什么理由,这都是人类的错。”
修凯尔笑得在床上继续打滚:“虽然这很对你来说很不尊敬,可是拉赫特,我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硬要说你的父亲一定是魔王军的探子,或者你的母亲为什么审美非常奇怪了。以后达伊要开新年晚会喊你唱歌的话,你就算说谎说患了感冒嗓子哑了,也千万不要答应。”
刚刚穿好衣服的拉赫特,手抖了一下。
“……我唱歌了?”
“唱的还是暴风食人魔里面非常流行的爱之歌。你唱的甚至还不如暴风食人魔好听。”
“……我唱歌了?!”
“别担心,没有人因此受伤。你只是严重跑调,还没有到像海妖一样把歌声变成武器的地步。”
拉赫特呻吟了一声,倒在了修凯尔的身边。
“我们立刻出发去寻找迪诺少爷吧,对,就从旅馆后面的小镇边缘跳下去逃走,就让我们变成背信弃义的坏人,拒绝给小镇的旅游业任何评价吧,反正我们做的坏事也已经够多了。”
“在这一点,我同意你的看法,亲爱的拉赫特。”修凯尔说,“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想先吃一个紫薯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