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跑着一条条小巷去找。
无边的暗蓝色影子大大打着地面,玉衡累得喘气,他靠在墙壁上,陷入懊恼,他根本找不到两个妖的踪迹。
看来以后得在他们手上绑个绳子。
就在他放弃准备回去时,空中忽然飞来一片槐叶,玉衡双手捧住它,小声表达自己不满,“离仑?你在哪儿?”
槐叶飞向一个地方,玉衡跟着,很快就看见前面出现的身影,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白玖身体的离仑神情落寞,孤独地往前走。
看样子应该被卓翼宸教育了?
应该没有打起来。
玉衡弯唇,很快收敛起来。
离仑停下脚步,熟悉的感觉迅速占领心头,前方站在黑暗中的白衣男子很瞩目,脸上是焦急和担心,梳好的发式掉落几缕在鬓角,衬得那张脸出水芙蓉。
月,宝。
月宝。
这个名字被重复咀嚼,嘴里马上也跟着生出蜜。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唯一的信徒,于是开始审视他,缠绕他,把那株牡丹花彻底变成他离仑的东西。
玉衡很快跑过来,朝他而来的身影缥缈而虚幻,宽大的袖袍如雾,清瘦又不显得弱态的少年身姿。半蹲在他面前时,这张脸面白带红,眼睛如水,被星光映照的水。
离仑看着他,从额头的美人尖到下巴,一点一点,那里还挂着豆大的水珠。
玉衡用袖子给他擦脸,洁白的衣服立刻晕染黑色。
抬头,发现离仑脸上花了一片。
鸡毛的,这么浓的妆。
玉衡有点尴尬,他好像把离仑的妆容弄花了。
他还是喜欢八年前的离仑,白白的衣裳和白白的脸颊,像个温润的公子,现在都变成黑山老妖了。
离仑小小的身体站着,注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状况,又或者在想什么。玉衡握住他的手,一时冰冷刺骨,两只手捂热后,站起身牵着他离开。
“我们先回家吧?”
白玖的身体太小,离仑看玉衡需要仰头,他从来没有这一刻发现,当初嫌弃的人类孩子竟然长得这样高,手心的温度这样暖。
家,他离仑也有家吗。
离仑没有发出指示,玉衡就随便找了家还开门的客栈,自己都没顾忌到,打了盆热水给他擦脸,擦身体,烘干头发。等事情做完,他才草草弄干净身上,眺望远方,把朱朱放到窗边,让它回去。
看他忙活大半天,离仑也不知道用点法术帮帮他,玉衡在心底嘀咕几句。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睡前离仑终于开口,两人平躺在床上,侧眸,玉衡是很规矩的睡姿态,脸上有些白。
打了个哈欠的玉衡一下明白,往他那边挪动,头靠在他怀里,手自然地揽腰,“怎么会,我只是困了。”说着,眼皮渐渐合上。
半夜时,玉衡突然发起高烧,整个人滚烫。模糊中听见开关门的声音,他把被子一拉,整个头埋在里面。
捂一捂就好了。
迷蒙睡着时,被子忽然被掀开,下巴被捏住,苦涩的药汁直灌入,他咳嗽不止,偏开头,“不喝了……咳咳,难受死了。”他努力睁眼,发现白白净净的白玖面色沉重。
这个白玖发什么神经。
“你干嘛!”他气到用脚踹他。
踹了一脚,迟钝的脑子才想起这个不是白玖,是离仑。
“……”玉衡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准备背对他。
离仑眼看他的小动作得逞,再度捏住下颌,不顾他的反抗,直到碗里见底才用袖子擦掉他唇角的余渍。
药又苦又涩,玉衡蹭地坐起来双手撑床沿,边咳嗽边想呕,离仑意料之中,伸手抬高玉衡的下巴,“别吐。”做完一切,伸手把一块蜜饯塞到玉衡嘴里。
折腾一宿,玉衡再度有意识时,外头天光大亮,窗外铃铛声轻响,他眼睛动了动,从床上起来。没了头重脚轻的感觉,打了盆水洗漱后,准备回缉妖司。
他们一定担心了。玉衡想着什么理由,双手拉开门时,肩膀直直撞在来人身上,心跳忽然停止,男人的气息无比熟悉好闻,玉衡一刹那心虚又慌张。
赵远舟。
“你……你。”玉衡难以平息自己的不安,眼神低低看着地板。
完蛋了。
赵远舟不喜欢他还和离仑接触。
“昨晚上你和离仑在一起?”赵远舟问。
玉衡点点头,“我,我淋雨了,生病了,他……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他说得磕磕巴巴,生怕赵远舟生气。
赵远舟脸上突然变得无奈,他找了一晚上,料定玉衡和离仑在一起,终于循得气息在客栈里。离仑不会伤害他,这个他无比清楚知道,心里却不太愿意看见两人待得太久。
两人往缉妖司走,两人心思各异,玉衡总是偷偷瞥一眼他,赵远舟则目视前方。
玩了游戏后,好像跟以前相处不一样了。
玉衡懊恼,越来越猜不透赵远舟在想什么。
他支走赵远舟买东西的空隙,溜到街道旁摊贩前,看着男人就问,“你有妻子吗?如果你的妻子生气了,你会怎么哄他?”
有些憨厚的男人借此打趣他,“自然买些胭脂水粉,或者鲜花,女子都比较喜欢此物。你有妻子吗?看起来如此小。”
玉衡含糊点头,胭脂水粉?送离仑差不多,赵远舟不喜欢这些。
鲜花?好像可以试试。
“我有妻子?”
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离仑和赵远舟。
妻子不能有两个吗?不行不行,玉衡浑身瑟缩,要是被他们两个知道,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他只想要跟以前一样在一起,还有文潇、英磊、卓翼宸……
“那小公子的妻子一定长得貌美如花吧?”老板笑着说,从面前货物取出一个簪子,莲花模样,下缀明珠,一摇一动波光粼粼。
玉衡突然摇摇头,去水果摊买了几个又大又脆的桃子。
有了桃子,赵远舟开心许多,洗都没洗往衣服上擦了几下,往嘴里啃。两人步伐一致,走到人少的地方,肩膀慢慢靠近,手背摩挲擦过时,赵远舟另只手自然垂下握住玉衡的手腕,指尖轻轻滑下,仿佛不经意间,十指相扣。
玉衡眼眸从前方转下,抬头见赵远舟依旧笑意盈盈吃着桃,全程没有把视线看过来,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怪怪的,心里暖洋洋跟泡了温水似的。
玉衡扭头,好半晌才说,“你不生气啦?”
赵远舟疑惑看他,了然一笑,温柔说,“我只是怕你相信他的话,不要我怎么办。”
原来是担心这个,还以为会是以为自己是卧底,伤害文潇他们。
玉衡又感动又愧疚地摇头,说出的话很是认真。
“不会的,你把我养大,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赵远舟笑容凝固在脸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再生父母?!
谁想当他的再生父母。
不是,上过床……还再生父母呢!
能言善辩的赵远舟沉默,甚至怪异地开始笑,半无奈半心梗。看他这般表情,玉衡怀疑自己,难道有毛病吗?这话没毛病啊,话本上不是表达自己非常感动才说的词吗。
玉衡赶紧打马虎眼,“好了好了,不是再生父母啦。”他懊恼,才没读半个月书,就感觉好像白痴,人果然不能停止学习。
赵远舟来了趣味,逗他,“那是什么?”
玉衡眼珠转动,握紧他的手,眉飞色舞,“我的再生猴子!”
猴子?!
他是一只高贵的白猿!
赵远舟在心底呐喊。
好吧,总比父母好听。
他们生得不错,在人群中很显眼,这就促使周围人群总出现各种眸光,在那惊叹的眼神逐渐往下,停在手上时变得异样和戏谑。
很让人不舒服。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久,赵远舟边咳嗽边侧眸,很快耳朵红透,连忙别过脸,撇撇嘴后用手捂住胸口,“都那样了。不可以牵个手吗?干嘛这样纯洁地看着我。”
玉衡回神,笑了一下,“当然可以,你想怎样都可以。”
赵远舟觉得又被调戏了,愣了足足片刻,扭过头不看他,唇角扬起笑,自言自语地低语,“怎么会骗……呸,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玉衡沉默,又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问,“为什么给我取名叫玉衡呢。”
他从来不叫月宝那个名字。
是不是他一直把自己当成“玉衡”?一旦想法开始,持续,他无法劝自己不在意,他迫切想知道那个“玉衡”的所有事情,知道赵远舟对“他”和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这些想法好像长成了苍天大树,只要每次别人叫这个名字就会出现折磨他。
赵远舟根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玉衡语气越来越生硬,“为什么。”
赵远舟想起上一世的玉衡,还有上上世,这个漂亮的青年就叫这个名字。
“哪有为什么?你本来就叫这个名字,怎么了?”他本来想开个玩笑,玉衡却脸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伤心和自嘲。再次定住视线,青年眼眸又露出淡笑,好像是错觉。
玉衡呵呵一笑,牵着他往前走,“是你老相好的名字呢。”
赵远舟抽鼻子,他用另只手扇了扇,笑道,“我想是为什么呢,醋缸子翻了。”
玉衡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我没有。”
赵远舟笑。
玉衡委屈,自己竟然被当做替身,保不齐哪天那个“玉衡”回来了就不要他了,一时想到这,眼泪都要涌上来。
好像买东西时候自己给真钱,对方给你找了张假的。不对,是银子。
玉衡吸气,“我就是吃醋我就是生气,你能把我怎么样!”
赵远舟也不逗他了,问出生气的原因好声好气又好笑说出很久之前的事情。
回到缉妖司,他们立刻出发去了昆仑启动星辰阵法,修复大荒。昆仑门修复后,还要前往冰夷族禁地。
山顶神庙里,玉衡总往后看,好像缺了点什么。按理说应该离仑应该也会来,难道在前面等着他们吗?他开始胡思乱想,这时离仑和傲因出现,“不请我一起去冰夷族禁地吗?”
玉衡惊喜,旁边的文潇突然看了他一眼,玉衡立刻气愤表示,“他怎么来了!”
文潇似笑非笑。
玉衡大义凛然地看着离仑,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我们一定要阻止他,对吗姐姐。”
英磊立刻施法,金色灵力罩住离仑他们,往后道,“你们走!我拦住他们!”
“英磊……”卓翼宸有些担心,看玉衡不动,欲上前的样子,握住他的手腕。
“卓大人放心,我们山神的结界没有这么容易破。你快走!”英磊回头。
卓翼宸握紧玉衡的手腕,“我们先走。”
玉衡沉默,挣脱出来,英磊总是垫后,面对离仑那种大妖,现在英招爷爷都没了,玉衡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他,摇头,推卓翼宸,“你们先走,我帮他!你们快走吧。”
走在前头的赵远舟面色不好,想回来抓走玉衡,文潇却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往里走。离仑不会对玉衡下手的,这个她还是有自信。
等他们离开后,离仑用槐树树藤拍击结界。玉衡还没靠近施法的英磊,一阵灵力气浪翻涌,整个人往后震飞,一根树藤极快飞来,圈住他的腰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英磊就没这个待遇,结结实实一屁股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痛,从怀里拿出把粉末朝离仑他们背后撒去。
玉衡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什么都不做怪像间谍的,特别是英磊还在,他冲过去,拦住离仑傲因的去路,“不许过去,除非——”
离仑瞪他。
玉衡不情不愿放下手,让路。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一个万年大妖,自己一个凡人,挡不了一点。
离仑呵了声,潇洒地带着傲因往里走。玉衡看着他们的背影吐槽,拦了拦了,没拦住而已,他一个凡人尽力了。
英磊还是受了些皮外伤,玉衡坐着给他上药,手法轻柔。头顶视线久久不愿离开,忍无可忍抬眸,“干嘛?脸上有花?”
英磊摇头,“月宝,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关心我,陪着我。”
不管什么时候都惦记自己,他是习惯性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