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停演一周,而后召开了紧急会议。
甄珎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被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本,甚至产生了烦躁之外的厌弃。
她抬眼望向新塞进组的女二,近期因一部四男恋一女的偶像剧出道即出名的班芊芊,她很是安静的在听编剧讲戏,从见面她就很谦逊,眼里全是对这个行业的喜爱和意气风发。
可就是因为她,她的戏份又被删减了,女二的戏份甚至超过了她。
观众的选择何其重要,它决定着行业的选择,而她还要感谢剧组没有抛弃她。
甄珎向后偏了偏头,在屈身向她询问的小晓耳边轻声吩咐,“开个窗,我有点透不过气。”
对面的陈与柏就看见小晓起身把窗户小小开了个缝隙。
随着担忧他的指尖忍不住来回在桌面轻点。
突然,“不好意思,我想出去透个气。”
甄珎看不清桌上人的神奇,说完就快步出了房间。
对面的人下意识想跟出去,但还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眉头紧拢。
他语气凝肃地开口,“严导,欢姐,既然被打断了,那我也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甄珎在外待了一刻,待手心的瘙痒止息才进入会议。
明明她一回来全场的视线都注视她,可她却疲于察觉。
可接下去的进程却让她顷刻清醒,剧本又重新定回了上一版本,女二戏份虽多但不会太压女主。
她猛地看向对面,只见对面的人对她轻点了个头。
导演说完她的戏份,又询问她的意见,她克制内心的澎湃,先是表达了对导演的感谢,又感谢编辑对剧本的珍惜,才表示自己会成为圆月,演好戏。
待会议散了,陈与柏在车上收到了短信。
言不尽意,“谢谢你。”
甄珎握着手机仍旧坐在会议室里。
这何尝不是市场带来的话语权呢。
玄液族藩镇得知幼女被害至身残,激愤填膺,率领一众精兵闯进魔界领走了圆月。
圆月彼时在隗忌生的内力疗愈下疲累昏睡,双方发生争执打斗时甚至设了结界,她没感知到一微一毫。
隗忌生眼睁睁看着她被随身侍女拉起,小心却也慌乱,被施法沉睡的人儿猛地就要往后倒,他惊得踏出一步,却在侍女拽住时隐忍地偏过头,吸着气收回步伐。
圆月醒来,唤了声鹿角,没得到回应才撑起身,手掌触到石枕她才发觉环境有变,她来回摸了摸,又深深嗅了嗅气味,才肯定这是自己的闺房。
她受伤后隗忌生为她寻了灵药,加上他日复日的内力传输,已好大半,尽管经脉未塑,也可小心行动。
行至武英殿,圆月曲腰搭着门缓缓平息,正要推门而入。
“百草君去瞧过圆月的伤势了,七窍四窍所伤严重,眼睛更是无再愈可能。”
“就算有我的眼也不可能吗?”澜沚急切地问道。
其母亲容牡,花界一方郡长温柔的脸上也显映出促意。
心知母女所虑的澎镜影黑虽眉眼严峻,却不失关怀,“也算她命运坎坷,所幸保得条命,就让圆月留在南海吧,也好给我们弥补的机会。”
听着这番话,容牡只觉心一突,可这半点愧疚还未生出,就被得偿所愿的澜沚遏止,“这是我的眼睛了?这是我的眼睛!不会被抢走了?母亲!”
心中那时不时瘙痒她的羽毛终于被一团大火烧成灰烬,轻飘飘地散了,她激动抓住母亲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得意风光。
而门外赶来相聚的人此刻走散了。
甄珎抬手擦了下脸上抹的血泪,待情绪咽下才迈下踏跺,可心神却难以快速抽离,连小晓为她套上羽绒服都犹未知。
工作人员在她身边人来人往,陈与柏在监视器后却满眼都是她洇湿绽血的脸,如同雪地里碾碎的芍药,催人俯身双手捧之,细细为其拂霜缝残。
下一场戏是圆月养好伤后对姐姐澜沚的质问,随后爆发的真相大白。
这场戏里,尽管活生生与家人形成了对立面,可她显得尤为冷静,对三人各自的诉苦与痛苦挣扎都仿佛在看一场置身其外的戏。
这场闹剧为何来的这样晚?
她的伤不见口却触心,心跳越烈越痛,此刻早已淹没在持续窒痛中。
“够了!”
听着演变成你护我我护她,唯恐身边人被扣上冷血帽子的场景,圆月轻笑,“我,才是那个被抛弃被当救命药的人!你们看看我!”
最后她低吼出声,孱弱的身子摆了摆,腰肢仿若下一秒就要折去。
“你们可曾把我当作你们的至亲,可曾真心待我?”
李经站在戏外,望着他哥捏着纸巾小心翼翼抬着对方哭花的脸,左一拭右一触地为其擦泪,眼里的心疼无半分收敛。
陈与柏握住她无意识攥他衣角的小手,捏了捏,“你还有奶奶,奶奶很爱你,会一直爱你,也还有人会来爱你。”
宽慰的语言总会对坚强的人更有杀伤力,甄珎刚止住的情绪如大海般汹涌,泪水漫过眼眶之际偏过头,泪珠如一线星光滑落而下,她曲腕擦拭,胸腔却愈加涨窒,猛地被人拉入怀抱。
“好听的话也哭?”
她额头抵着他脖颈,扭捏地低应了声。
陈与柏感受到她轻蹭了下他喉结,微扬起下巴,目光在前方转了转,“再哭下去这趴的花絮名字就叫,隗忌生惹哭圆月了。”
情绪作祟,她娇哼,“就是你惹我。”
他低笑,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嗯,是我惹你。”
结束工作,两人再次约饭。
李经和小晓陪同作掩护,待在里面待一刻钟才一前一后出门。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好吃的店啊。”甄珎咀嚼完嘴里的糯米饭,只觉得肉松和咸蛋黄搭配的妙绝。
这是一家开在旧居民楼,文化区旁的瓯州早餐店,夜间营业至十点,虽像冰豆花、杏仁腐、牛肉羹这类特色只有早上售卖,但主打糯米饭却一直都有。
陈与柏将另一碗糯米饭往她那推了推,“这碗是这边的特色,脆油条搭配香菇肉丁,你应该也会喜欢。”
看她舀起一勺入口后,又将紫菜汤推向她,“慢点嚼,喝点汤,小心噎着。”
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吃,而后狂点头,眼眸弯弯,“好吃!但我还是更喜欢肉松蛋黄,这个咸香的,好像吃午饭哦。”
说着又盯着一旁的酒酿丸子,“我想尝尝这个。”
话没说话,勺子已经伸向碗了。
入口就惊喜到了,“冰冰凉凉的,酒香又不是很甜,好好吃啊!”
斜侧的人失笑,“那就多吃点。”
“嗯嗯!”
最后甄珎用完了一碗酒酿丸子和半碗咸蛋黄糯米饭,她怕胖,糯米饭又不易消化。
这家店虽然在旧居民区里,但店面蛮大,装修还是八九十年代,墙上贴满了那个年代的照片和时尚海报,另一片的墙体凿出两三个小空间作那个年代的客厅和洗剪吹发店装饰,像暖水瓶、电视机、写字缸这样的物品,一下就让人穿梭回了那个朴实热闹的年代。
这背景不错,所以甄珎想拍两张照片作日常分享到社交平台,也给奶奶看看。
甄珎正在琢磨怎么拍,忙活的店长奶奶瞧见她在摆弄吹风机,连忙在厨窗那喊,“小姑娘想理头啊。”
全程带着笑,说完又呵呵两声,很是爽朗。
甄珎转身回应,“姨,我就是想借您这复古的场景拍个照。”
后厨的人把洗碗机运作起来就抓起身上的围裙擦擦手走了出来,“姨我除了做早餐,也会烫头嘞,给媛子儿(大姑娘)烫个波浪卷吧。”
陈与柏也有点惊讶,“姨还有手艺啊,你们那个年代的是不是都那么样样通呀。”
“哈哈哈,就是年轻的时候干过,没那么厉害。”
说着就让人在椅子上坐下,甄珎有些慌乱,“姨,您都要打烊了,就不麻烦了。”
姨乐呵呵地看着镜中的人儿,“没事,就随便做个造型,拍照好看,20分钟的事。”
陈与柏对上镜中人的目光,笑着安抚她,“姨一看就是热心肠,也不收钱,肯定烫起来别有风韵。”
“对对对!”姨笑容满面的弯腰就去拿抽屉里的药水和发卷。
甄珎在浴室对镜最后留了张怼脸照才依依不舍地洗了澡。
她擦干头发包起来,秋天干燥,她抿了抿嘴想先涂个唇膏再吹头发,才想起润唇膏在包里,于是转身去掏包,意外拿出那张店长给他们拍的照片。
当时姨见两人拍的欢,突然想起孙女给她留的拍立得,就笑眯眯地让两人站一块,还说什么郎才女貌,不由分说摁了两张。
她走近光源,低头将照片凑近。
照片里她一头黑亮的大波浪,卷度很密,尤其是额前那弧形,十足的艳丽;而身侧人穿着棕色翻领夹克,内里半开毛衣,脑袋微侧向她,笑得如微起涟漪的河面,和悦温煦。
哒,水滴顺着垂落的额发正好滴在男人的脸上,甄珎只听到了如鼓的心跳。
他们进组来,好像约了好多好多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