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没能说出口,苏岘几乎不用思索,毫不顾忌的直呼其名,“还有冯玉?”
“嗯”
摊上这样的妈,自家男朋友确实可怜。
不报复吧,咽不下这口气;报复吧,轻重又很难拿捏。
毕竟她不是想要置贺渠于死地,而是迷信邪神想给另外一个儿子转了财运,被人利用了而已。
苏岘在心里替他为难了一会儿,安慰道:“我们学玄术的,要的就是个念头通达,所以你想怎么做都行,我不拦你,但是老实讲,冯玉……她应该已经付出过代价了。”
“……再睡会儿吧。”
贺渠没再正面讨论这事儿,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下午带你去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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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科技总部,审计中心的灯亮了整夜。
第二天下午两点来钟,汤邵林盯着屏幕上的币市行情,背心不停地渗出冷汗。
这一年多来陆陆续续挪用的五个亿,现在已缩水不到三千万了。
“汤总,贺董到了。”秘书恭敬的敲门。
汤邵林猛地合上笔记本:“谁?”
“贺董啊,等会要召开季度联席会,总监级别以上的都需要参加。”秘书有点不解,领导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汤邵林脑子里,惨白的小纸人、满脸黑线蠕动的邱予峰一闪而过,他端起面前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强行镇定了一下:“知道了,出去吧。”
把人赶走后,汤邵林重重的靠在大班椅背上,深深吸口气,内心开始不停的说服自己。
邱予峰之所以下场那么惨,现在还在医院像个疯子似的整天叫痛,是因为他操刀想要威胁那假货的缘故。
自己可没动过手,就算等会再见了面,大庭广众的,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至于公司的事情……想办法再拖上一两天,等周转的资金到了,立刻脱壳飞美丽国去,之后爱谁谁,都跟他再没关系。
想法是很美好的,可等他整理好领带,推开会议室大门,立刻僵在了原地。
贺渠正坐在主位上翻看一堆文件,面上毫无表情。
左侧是合伙人钱佑,正抱着一玻璃杯养生的枸杞茶啜饮;右边短发的是审计中心负责人吴丽丽,浓重的黑眼圈外加毫无血色的脸,不难看出才熬过大夜。
身后站着被撤了职的冯特助,还有两个不认识却穿着制服的。
之前见过的那个姓苏的漂亮男孩也来了,远远坐在窗边,搂着一只蓝猫小声哄着,替它揉着左腿。
这一开门,会议室里的人大多投来了目光,汤邵林像是被人彻底扒光了,扔进油锅里炸了一回,明明深秋时节了,汗水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完了,彻底完了。
这架势……明明是真货。
汤邵林在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无数个对策,但好像没一个能用得上的。
他其实比谁都明白,事实俱在啊,一旦暴了雷,那怎么洗都没用。
但他还觉得很委屈,很气愤,委屈的想哭,气愤到想要发疯,想把桌上那叠文件扣到贺渠脸上,想把那漂亮男孩的脸彻底抓花!
认识十多年了,为什么不知道这人居然是可以弯的?
可站了好半天,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在大家的眼里,这家伙像个蜡像似的杵在门口,原本清秀的脸突然扭曲的厉害,额角刷刷冒着细汗,眼睛通红,表情也是要哭不笑的。
嘴唇哆哆嗦嗦好一会,竟然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没人答话。
有资格回应的贺渠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任由寂静和无视将门口的这位老同学缓缓凌迟。
接下来的事情再简单不过,汤邵林被警察带走后,所谓的季度联席会也就没必要再开了,本来就是让他自投罗网的一个借口而已。
钱佑对贺渠死去又活来的玄幻经历毫不知情,只是一个劲儿痛惜损失的那几个亿,不停咒骂着汤邵林不做人。
审计中心的老大吴丽丽可以说是遭了鱼池之殃,虽然挪用资金的不是她,可每年的审计结果她都是要签字的,出了汤邵林这事儿,她根本没法推卸责任,自请离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可以想见,之后这一段时间,风行的财务和审计口会迎来多大的一场暴风雨。
等人走完了,苏岘抱着端子溜达到主位旁,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色西服的贺董。
两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贺渠的冷脸坚持了不够30秒就笑开了:“怎么了?”
端子地铁老人看手机:“有猫腻……”
“嗯,总感觉那姓汤的表情有点不清不楚的。”
苏岘跟着调侃了一句,倒也没真的追问什么,接口说:“我还以为他要来个死不承认,没想到居然是对不起。啧,听上去还怪有修养的,可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欲壑难填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贺渠眼神微闪,“无关紧要的人了,用不着花时间琢磨。”
伸手在苏岘脸上轻捏了下,捏掉一根浅蓝色的猫毛,关心的问:“身体还行么?要不要去看看邱予峰?”
“去,那天晚上没仔细看,就见一脸黑线的,去看看郑子安到底给他下了个什么恶符。”
来公司的主要目的虽然已经达到了,可苏岘却觉得还不够解气,没见到撒泼打滚,后悔到痛不欲生的场景,这一波的报仇,实在略显平淡啊。
所以医院肯定是要去的,让复仇的风暴来的更猛烈些吧,他小心眼的想着。
真见到了人,是在魔都交通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最严密的监护病房里。
没错,邱予峰脑袋上缝了7针,纱布都还没拆下来,人已经被精神科收编了。
贺渠带着苏岘还有某团不离手的毛球,透过结实的玻璃窗口看他,他被结实的束缚衣捆在病床上,双脚焦躁的踩踏着金属护栏。
几天没见而已,壮拓的身形明显瘦了很多。
“又来了……又来了,痛死我了!啊啊啊!”
邱予峰突然剧烈抽搐,后脑勺“咚”的撞向床板。
苏岘左眼内,皮下浮现的黑色细线像蛛网般,从额角创口处向颧骨蔓延,在惨白皮肤下诡异的蠕动着。
床头的警报器尖锐响起,两个护工冲进去死死按住了他的四肢。
带贺渠他们前来探病的主任医师翻了翻手里的检查报告,有些烦躁的用签字笔敲打着:“脑CT正常,血压脉搏正常,血液毒理筛查阴性,连炎症指标都没什么波动,所有检测都显示他应该没有什么痛感。”
他指向病房里痛到剧烈翻滚的人影,“但你们看他的动静儿?如果不是捆牢了,三五个人都制不住他。”
邱予峰突然僵直了脖颈,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某处嘶吼:“郑子安!你他么有种杀了我!”
“每次发作都喊这个名字。保洁还说晚上听见他的病房里好几种声音在吵架,可监控里明明只有一个人。”另一个护工刚到,压低声音八卦了一句后,挽起袖子也进去帮忙压人了。
贺渠:“所以,这是确诊了?”
医师点点头:“嗯,确诊了,精神分裂造成的幻痛,你们也算来的及时,明天就要转院了……嗯,治疗精神病更专业点的地方。”
病房里的嘶吼更剧烈了,声带已是彻底撕裂的感觉,仿佛还能渗出些血腥气。
贺渠微垂了眼,手伸进口袋里却摸了个空,徒劳的微微搓了搓。
苏岘也没话可说,气虽然出了,可这视觉并不怎么美好,他扯扯贺渠的袖子,以眼神示意。
出了医院大门,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苏岘撸着猫猫头,淡淡的说:“他中的不是符术,倒像是阴山门的千丝绞魂咒,恶毒的很。”
“嗯,郑子安和高岗肯定早就认识,学点这些阴毒手法不奇怪。”贺渠搂了搂小男友肩膀:“岘岘,倒是你以后要更小心一些才行。”
要说贺渠这次无妄之灾,能称得上他目前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
所幸运气好,遇到了苏岘,不光化险为夷,还额外收获了帅到炸裂的男友一枚。
除此之外,就是亲身体会到了玄术的博大精深,简直颠覆了他二十八年来所有的认知与世界观。
一想到苏岘以后不可避免的会遇到各种奇诡境况,他就有种时不待我的紧迫感,加上今天走的这一遭,更是让他对这玄术起了浓重的防备之心。
坐在车里,他脑子不停计算着,趁着淮南派还欠他这么大笔债,那就好好支使一下。
这些所谓的方外之人,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也脱不了财、地二字,不如给些甜头养熟了,以后也好替苏岘跑腿挡灾。
嗯,先从姓孙的那个东北佬开始好了,重义气,且智商不高……
苏岘不知道自家男友都在操心些什么,他的经脉损伤还没彻底恢复,下午晃荡了半圈有些累了,此刻直接拿了贺渠的双腿当枕头,闭目养神。
“吱——”
车辆一个急刹,苏岘猛的睁眼,眼前却是黑漆漆的……
急促的吸上一口气,鼻尖处传来温热又熟悉的味道,是一片宽阔又健壮的胸膛,让他瞬间安定下来。
贺渠松开手,刚才急切间他把小男友脑袋抱的太紧了,这会儿气息还有些不稳:“没事吧?有没有撞到?”
“怎么了?”苏岘懵懵的问。
没等贺渠回答,司机着急解释道:“有个女的突然冒出来了……”
“咚咚”的敲击声传来,有人拍击着玻璃窗,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苏岘微微抬头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是谁。
居然是郭涞。
他偷偷向上瞄过去,贺渠的脸色沉到不能看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右手猛的一按开窗键,没等车窗彻底降下,贺渠已经是暴骂出口:“你他妈找死啊?”
郭涞举着手机不管不顾的撒泼:
“这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你?你非要气死咱妈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