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孤山月似很满意她的评价
辞暮欢对此嗤之以鼻,将剑指向了他:“时音,带顾北枫先走。”
仇时音抱着重伤的顾北枫只犹豫了一刻,便背起顾北枫,郑重道:“辞姑娘,保重。”
在一个实力无法预估的敌人前,比起留在此地,很显然离开对辞暮欢更有利。
仇时音的灵力在不断溃散,再背上一个顾北枫,脚步是愈发的沉重,朝着仙台那方传送通道而去,只要坚持到那里,开启法阵,便能回到西州。
“顾北枫,你别睡!”仇时音咬着牙唤醒歪倒在她后颈的顾北枫。
“时音,阿音……”顾北枫温柔地笑道“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嘿嘿”
仇时音笑了一声,抹去脸上的泪水:“哼,这才哪到哪,以后你给我等着,若是做不到,我定会…”
她忽而有些女孩子家的害羞,低垂眼眸浅浅笑着,柔声道:“你答应我的,长大以后要来娶我回家,若是做不到,我定会再次反悔。”
很久很久以前,仇时音与顾北枫早已认识,那时两人尚年幼,顾北枫小小年龄见着西域来的阿姐便走不动道了,整日跟在仇时音屁股后面“阿音,阿音”的唤着,仇时音一板一眼地纠正道“我大你三岁,你应当唤我一声阿姐。”
小顾北枫却没脸没皮地笑道:“阿音,我觉得你和其他女子好不一样啊,像我表姐她们如今还只知道玩过家家呢,可你却修了剑术,你好厉害,我好喜欢。”
“过家家?”小小的仇时音没有听说过“那是什么?”
“啊?你没玩过吗?”
“我教你。
“从现在起,你是九天上的玄女,我是威武霸气的神君,假装那个稻草人就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我们一起去打败他。”
稻草人压根抵不过她的一剑,碎了一地。
“就这?”仇时音抱着剑满脸嫌弃
“当然不是,打败以后我们就可以成亲,然后……”
“然后什么?”
“吧唧”小小的少年竟然大胆垫脚亲了一下仇时音。
仇时音记得当时她打了他一巴掌,还让他的脸肿了好几日,每每想起来都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他哭着说“阿音,你怎么反悔了?我们不是说好打败坏蛋你就嫁给我吗?”
仇时音浅浅笑着,那时她不过是起了玩心,以为不过是个游戏,哪成想他那样当真,不依不饶地缠着她,这一缠便是上百年。
但其实,仇时音确实曾经动过要与他在一起的心思,那时两家都已开始了商量婚事,她却临时改了主意,只因心中无法放下的“道”。
她记得,那天顾北枫像是多年前的模样,哭得眼眶红肿,执意要问她一个为什么,跪在沙丘数月不肯离去,若不是青州的人找了过来,恐怕他便要沦为西州的一枚沙砾了。
此生她对顾北枫做下两件承诺,也全部反了悔,可他却始终没有责怪过她,甚至为了她丢弃仙途,寄情于山水之间。
她曾经伤他至深。
身后的人沉甸甸地有些下坠,仇时音用力轻抬了一下,脖子间那人的手便又收拢了一些,她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低声呢喃:“顾北枫,你记住了,好好给我活着来娶我。”
“嘿嘿嘿……”
微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后,略痒,她缓缓笑了起来,那笑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嘿嘿嘿嘿嘿嘿…”顾北枫笑个不停
然而气息却越来越不稳,他抬起一只手轻抚过她的耳侧,轻叹道:“阿音,对不起。”
仇时音的脚步蓦地顿住,她僵硬的笑挂在嘴边,眼眸的光一点点沉了下去,像一个巨大的深渊,看不见一点希望
她听见他极轻的声音“这一次,是我要食言了。”
仇时音凌厉的眼里突然就涌出了泪水,一串接着一串,身后扣住他双腿的手不自觉地掐紧,她张开嘴声音不成调“你、你……敢!”。
却是无人应答她的话,她慌乱地喊:“顾北枫、顾北枫!”
“北枫!”她悲怆一声嘶喊,双腿一软跪在地,只是双手始终没有松开,反而掐着他的双腿用力向上一抬,再次站起朝传送通道走去。
“等我,很快,我们很快便能离开,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想去哪里我都答应你,北枫!”
“你回答我,回答我呀……”
即便是哭声,仇时音也有着别的女子没有的坚持、勇敢。
她没有放弃,背着顾北枫一步步靠近传送通道。
听到她这里的动静,辞暮欢看了过来,眼前的一幕令她心头震撼。
一身火红色衣裳的女子背着一个同样红色衣衫的男子,男子身上的红一点点晕染了女子的衣裳,一片又一片的暗红色花朵在女子衣裙边上盛开,他们走过的地方,有一条沾满了鲜血的痕迹,妖冶的红,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彼岸花开。
顾北枫头歪倒在仇时音的左肩头上,带着微笑,双眸阖上,看得出他死前应当是全了心愿的。
辞暮欢只觉得眼前之景十分刺痛,不敢再多看一眼,她甚至无法去想象,仇时音要如何接受这一切。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孤山月。
辞暮欢蓄力刺向孤山月
她的灵力很强,冲向孤山月的那一瞬间,孤山月身后的一切人和物体都被她逼退,婼司也只能勉强稳住身子不敢靠得太近。
“尊上!”婼司有些担忧,只是她的眼瞳里却隐隐有着幸灾乐祸之意。
孤山月抬起一只手:“退后。”是对婼司下的命令。
他挑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躲开辞暮欢的赤焰剑,还不忘好心提醒道:“郝瓷儿,你这身灵力确实强悍,但很可惜并非是你自身修出来的,在你手中威力减了一大半,更不会灵活运用,伤不到我。”
辞暮欢紧抿着双唇,手腕飞速旋转,脚下也在不停变化。
孤山月一眼便看出她的打算,完全不按照她布下的陷阱移步,“故技重施?你以为萧风寨的那具分身当真是被你所困?”
辞暮欢速度减慢,细细想来,当初在萧风寨里他被她布下的困杀阵困住时并没有挣扎抵抗,如此想来,他不过是想借此打消她的戒备,让她将他的那些挑拨离间听了进去。
若非在赤瓦镇遇到了宁则,她当真便信了他的话,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挑起她的怒火,好让他再次控制她的心脉。
孤山月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每一次紧要关头都能避开辞暮欢的剑,而辞暮欢的剑法渐渐没了章法,她本来就不善剑术,初时凭着一身灵力弥补了这个缺点,现在分心分神,孤山月又实在难缠,这个缺点便被放大了。
“郝瓷儿,你当真是不听话。”闪身的间隙里,他竟然轻佻地挑了一下辞暮欢的下颌。
辞暮欢双眸闪过厌恶,偏头躲开了去,手中的剑气覆上了一层火焰,神火的气息被她放出。
孤山月阴翳的眼瞬间变得狠厉:“你想杀我。”
她的杀意,任谁都无法忽视。
“当初我便不该救你一命。”孤山月冷笑着道
辞暮欢的剑在她手里变成了一把火红色的长鞭,鞭子果然顺手许多,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一招比一招更狠。
忽然之间,一声痛哭响起
“啊……顾北枫……我我我…我做不到了。”
“我做不到了。”
“我不能带你离开了,是我的错。”
辞暮欢抽身离开,回头望去,距离传送阵只不过十步远的地方,仇时音爬在地上,而顾北枫则重重从她背上侧滚翻在另一侧。
仇时音没有回头,只是牢牢拖着顾北枫的手像传达法阵爬过去,她固执又倔强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力气了。”
辞暮欢飞身上前,手指扣住她手腕,没有,丝毫灵力的波动都没有。
仇时音的灵力竟然荡然无存!
她又探了探顾北枫的经脉,同样,没有灵力,而且体内有着熟悉的火毒。
辞暮欢猛地抬起头,盯着那个犹如恶魔的人:“孤山月!”
是他,他分明答应了要放顾北枫走,可是却在顾北枫体内种下了火毒,让他加速死亡,让仇时音一身法术尽毁去。
孤山月却拍着手笑了起来:“呵呵,世间二十州的第一女修散去修为,青州顾北枫,中州林疾,津州陈予,所有的有可能成道之人,今日都已陨灭。”
听到其他的名字,辞暮欢立刻明白先前无静海域的那处戏,竟然是为孤山月做了衣裳!
“孤山月,你的目的,一开始便是为了毁去这些强者。”
从始至终,孤山月此人都看似对她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但辞暮欢从来不觉得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情”。
孤山月阴恻恻地笑着:“不错,如今只剩下你…哦不…”
他眨着眼:“还有一个人。”
“你猜,会是谁呢?”
直觉告诉她,不要继续听他说下去。
可是不等他说出那人的名字,辞暮欢便看见一人身着白色的道袍,虽丝毫没有灵力,但仙风道骨,风度翩翩地登上了仙台。
那人的灵骨极其出众好看,那人的眼是湛蓝色的海洋,那人正微微垂着悲天悯人的眼看着她。
“小辞。”宁则开口唤她,一如从前那般宠溺。
辞暮欢一鞭子打了过去:“滚!”
她心中陡然升起恐慌来,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恐慌,恐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