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里，还记得赵弃的孩子叽叽喳喳围在他周围，记性不太好的，在同伴的你一言、我一语下，也想起了这个每年都来的大哥哥。

有几个孩子是今年新来的，没见过赵弃，聚在一起看眼前这个陌生人，其中有个怕羞的，还跑去找院长妈妈，问这个高高的哥哥是谁。

赵弃走到那几个孩子面前蹲下，“我以前也是在这长大的，今天带了零食回来，你们要不要一起来选？”

感受到赵弃没恶意，其中一个胆大的孩子直接拉起他的手，见小伙伴还站在原地，又主动去牵他。

赵弃弯着腰，带着两个孩子走到零食箱前，开始给孩子们发放零食，零食各种各样的都有，不能让他们自己选，会抢起来的。

赵弃每个孩子发了一样，嘴里不断喊着，“大家交换着吃，这样能吃到更多的零食。”

孩子们没有谁吝啬，都大方地跟朋友交换，院子里都是在讨论什么好吃的声音，赵弃见所有孩子都有零食了，弯腰解开另一个箱子，里边是他提前做好的菜，拿去热一热，中午就能吃。有几个大孩子见他东西多，还主动帮忙抱东西。

院子一边有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撕不开薯片包装，又不好意思喊人帮忙，便一左一右抓着薯片袋子，同时向后倒去。

滋啦一声，袋子是撕开了，薯片却也撒得到处都是，地上、身上、头上……

小朋友见香香的薯片掉光了，伤心地啊啊哭起来，可看到小伙伴撅着屁股，抓他身上的薯片吃，又忍不住笑出了鼻涕泡泡。

赵弃路过，诶哟一声把人捞起来，一手一个，“不吃那个了啊，哥哥这还有呢，哥哥带你们去拿新的。”

小朋友被赵弃抱着，听见还有也就不哭了，低头把眼泪、鼻涕都蹭在赵弃的衣服上。

赵弃嘿了一声，没说什么，后来趁小朋友抓零食吃时捏了把他的脸，再趁他没反应过来跑了。

院长还在厨房忙活，临近过年，员工们都回去过年了，整个孤儿院只有院长一个人忙活，这也赵弃每年早早赶回来的原因。

看着瘦削、身形佝偻，手背上已经有褐色斑点的院长，赵弃心疼坏了，但在外能说会道的他，在院长妈妈面前还是那个羞于表达，只会抢着活干的孩子。

院长自然是不想这么累着赵弃的，只是她的年龄摆在这，不服老不行。

她把赵弃带来的菜倒进大锅里，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扶着腰，“今年生意怎么样？”

赵弃接过她手里的铲子，翻了几下已经开始冒热气的菜，“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现在还跟人合伙创业呢。”

“什么人？靠不靠谱？你可不要被骗。”院长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孤儿院，对外界的认知多来自电视，她常在新闻上看到，有人跟别人合作生意，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赵弃翻动着锅铲，“不会不会，我对象咋能骗我呢。”

院长惊讶，“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我都不知道。”

“嗐，这不是太忙了……而且也不是女朋友。”赵弃沉默地翻了好几下菜，好一会才呼出一口气，解锁手机给院长看他的屏保。

是睡得歪七扭八的黎水。

院长就算老花眼再严重，也看得出来这不是女孩子，加上赵弃刚刚说的，心里翻江倒海，正想问什么呢，弹出来的消息让赵弃把手机收了回去。

看着明显洋溢着幸福的赵弃，院长眼神闪烁，到底是没说什么。

另一边的黎水感觉骨头都暖得化在床上了，他伸出一只手来回赵弃的消息，回完就把手缩回去，闭上眼继续睡，睡一会儿又迷糊着睁开眼回赵弃的消息，直到他饿了，才挣扎着爬起来。

锅里热着饭，门口的鞋有些乱，黎水猜测黎爸黎妈是匆忙被拉去打麻将的，这儿过年就是这样，外出打工的男女老少回来了，整天整天的凑在一起，除了打麻将就是打牌，要不就是烧几段木头，凑在一起烤火聊天。

黎水把乱七八糟地鞋摆好，又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才到浴室洗漱。

他握着牙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动作着，瞥了一眼瓷砖，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猛地转过身，“哈！”

“我靠！”

大铜被他吓了一大跳，脚下打滑，往前扑棱着，扒着黎水才站稳，“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黎水吐掉牙膏沫又漱了口，“我就是能知道，你咋进来的。”

大铜试图扳回一局，“我就是能进来。”

黎水白了她一眼，“我妈在跟你妈打牌吧，跟我妈要的钥匙吧。”

大铜嘟囔句没意思，“我妈让我给你拿炸丸子来，怕你没吃饭，还多装了几样菜，真是的，谁是亲儿子……”

黎水照着镜子。用手指拨弄几下竖起来的呆毛，“没办法，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有人还需努力。”

“你大爷。”大铜伸手怼了黎水一下，然后他不注意，把浴室的门和窗都开得大大的。

黎水冻得上牙打下牙，哆哆嗦嗦往房间跑，大铜心眼也是坏，扯着他的睡衣领子，愣是不让走。

“撒手！撒不撒？！”

“我撒了，我撒了，我真撒了。”

黎水往前一冲，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勒的，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往大铜嘎吱窝上戳。

大铜穿得再厚，也架不住黎水熟知他的弱点，很快就出声讨饶，黎水拿过一旁的毛巾往他身上拍，“错没错没错没…”

“哈哈哈哈，错、错了，哈哈哈哈哈…”大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黎水瞅准时机，把毛巾拍他脸上，火速溜出浴室，小跑往房间去。

闹了这一通身上没那么冷了，黎水打开衣柜，里边都是赵弃给他搭配的成套衣服，伸手翻了翻，随手扯了件觉得算厚的外套，又拿了件一直放家里的保暖马甲。

大铜在后边看他睡衣套褐色马甲，再套黑灰大衣，表情一时有点精彩，“不是你，你要这么穿，你非得穿大衣吗？”

黎水把扣子系上，“这不就看不出来了，多暖和。”

大铜竖起个大拇指，“你厉害，搁村里穿件大衣，咋的，还怕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不夸你？”

“你嫉妒我吧。”黎水语调拉得长长的，很欠揍，大铜嘿了一声，懒得理他，打了一晚上麻将怪饿的。

炸丸子有两碗，肥瘦相间的是大铜的，纯瘦的是黎水的。

这儿的人每年过年都是按锅炸肉丸子，肉泥混着五花肉粒，裹上炸粉和蛋黄液，别提多香，只有黎水不一样，打小就只吃纯瘦的肉丸子，现在还好，小时候是尝到点肥的就吐掉。

纯瘦的丸子干巴巴的，吃起来还噎人，大铜对此特别不理解，但也习惯了，他们这常吃、常喝的，黎水都不太喜欢。

跟飞速进食的黎水对比，大铜则像个没牙还没胃口的大爷一样，嚼两口又停下来发会儿呆，黎水瞅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你悠着点吧，哪能一下子就这么熬。”大铜是在厂里做技术活的，平时都是早睡早起去干活，当然，跟对象吵架的时候除外。

黎水咽下一颗丸子，觉得卡嗓子，跑到厨房拿了瓶果粒橙出来，还是冰镇的，大铜光看着都觉得冷，“你说你不冷吧，又穿成那样，说你冷吧，大冬天喝这玩意，真行。”

黎水扔了一瓶常温的给大铜，自己则拧开冰镇的喝了几口，“你这么熬，你女朋友不说你？”黎水还记得，大铜刚谈恋爱那会，天天来秀，连他女朋友让他多吃青菜少吃肉这事都要跟黎水吧嗒半天。

说到这个，大铜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啊，平时管我跟什么似的，一分开了，老半天都不回条消息，打视频过去还被拒接，你说她是不是……有事儿？”

关于这事，黎水就是和大铜关系再好，也不能评判什么，“过年不都回家了，也许家里忙呢。”

“诶，也是。”大铜站起来拍拍屁股，“找对象还是得找黏人的，这叫情绪价值拉满……不说了，我回去睡了，这剩的我就不拿回去了啊。”

黎水看着手机不断弹出的消息，难得地认可大铜的话，大铜见他半天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就察觉出不对了，“不是你……笑那么恶心干什么。”

黎水收起手机，“谁恶心？你说谁恶心？等会儿抽你。”大铜没理会黎水，双手抱臂又走了回来，“不对啊，你刚刚笑得我以为春天来了呢，你……”大铜试探着说出那个答案，“你谈恋爱了？”

黎水沉默了好一会，“我不想瞒你的，但你可能不太能接受。”

大铜搓搓手，双眼射出八卦的目光，“是什么抓马事情，你榜上富婆了？还是遇到真爱却拿了三大戏份？还是……不管什么我都能接受，我有啥不能接受的。”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是兄弟，挺你。”

“……你多大了，你以后出去千万别这样，怪丢人的。”黎水抠抠脸，“告诉你也可以，就是你……哎不知道怎么说，你自己看吧。”说完解锁手机，把上边的屏幕给大铜看。

上边是赵弃在老小区附近跑步的照片，是黎水跟着去那次拍的，当时只是随手一拍，没想到光线、构图、人物都刚刚好，就设置成壁纸了。

……

虽然大铜通宵了一个晚上，但是他觉得自己就算通宵个一百天，也能看得出上边是个男人……

大铜神色复杂，低头看看手机，又看看黎水，重复几个来回开始站起来往门外走，只是边走还边回头。

在他第三次回头时，黎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挺我？”

“……挺你的，兄弟、挺的。”说完人就落荒而逃了。

黎水倒不担心大铜会说出去，又或者从此以后不再跟他接触，只是有些担心他的接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