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模糊而沉重。
我努力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我忍不住皱眉。消毒水的气味涌入鼻腔，耳边是宝可梦中心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我还活着。
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皮肤下隐约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对了……大针蜂的毒……
我缓缓转头，目光扫过病房，然后猛地顿住。
赤红。
他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头微微低垂，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但能看出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皮卡丘待在他的怀中沉睡，伊布睡在我的枕边、它脸颊与我的脸颊紧紧相贴。
顽皮熊猫、玛力露丽、拉鲁拉丝甚至还有喷火龙，都齐聚在这个病房内。
它们的毒解了吗？它们的伤怎么样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输液管，金属架晃动的声音立刻惊醒了赤红。
他猛地抬头，帽檐下的眸光锐利，但在看清我醒来的瞬间，那抹锋利瞬间软化。
“……你醒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很久没说话。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赤红立刻起身，倒了杯水递到我唇边。我下意识想伸手接，但他却微微皱眉，直接扶着我的后颈，小心地让我喝了几口。
温水滑过喉咙，我终于能发出声音：“……谢谢。”
他“嗯”了一声，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上，但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我。
病房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微妙。
“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一直在这里？”
赤红沉默了两秒，才简短地回答：“嗯。”
“为什么？”
“你中毒了。”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大针蜂的毒很危险。”
我愣了下，随即失笑：“所以……你是怕我出事吗？”
他没回答，手按在帽檐上，最后我才听见了极为微弱的“嗯” 。
我忽然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
他在担心我。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我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开口：
“赤红，我……”
“你的宝可梦都没事。”他突然打断我，像是预感到我要说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乔伊小姐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我眨了眨眼，随即忍不住笑了。
嘛，果然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的冠军之路挑战怎么办？”我对他眨眨眼，用俏皮的话语掩盖住自己的尴尬和失落，“常磐道馆毁掉了，你的第八个徽章逃之夭夭啦。”
赤红听到我的问题，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深绿色的徽章，放在我的掌心。
“常磐徽章。”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馆虽然毁了，但规则上，击败馆主就算通过。”
我瞪大眼睛：“板木给的？！”
“不。”他摇头，“联盟特批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所以，我们这算是把道馆打没了还能拿徽章？”
赤红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我手背的针管上。
这时，枕边的伊布动了动耳朵，突然惊醒。它看到我睁着眼睛，立刻“布伊！”一声扑进我怀里，小爪子紧紧抓住我的病号服。
“好啦好啦，我没事.！”我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发现它身上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皮卡丘也从赤红怀里跳下来，凑到我床边，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
“皮卡…丘…”它的叫声带着明显的担忧。
“谢谢你们保护我。”我轻声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病房角落传来“咚”的一声，原来是喷火龙的大尾巴不小心扫倒了椅子。它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凑过来，用鼻子轻轻顶了顶我的额头。
“喷火龙...”我伸手抱住它的大脑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顽皮熊猫和玛力露丽也醒了，一个跳上床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一个直接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奇鲁莉安则飘在空中，用念力小心翼翼地检查我的伤势。
赤红看着这一幕，帽檐下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它们很在乎你。”他突然说。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等我出院后，你要去挑战冠军之路了吧？”
赤红点点头：“三天后。”
“那……”我鼓起勇气，“我能去看吗？”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连宝可梦们都停止了动作，齐刷刷看向赤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帽檐，最后轻声说：“好。”
“真的？！”我惊喜地差点跳起来，结果扯到输液管，疼得龇牙咧嘴。
赤红立刻按住我的肩膀：“别动。”
他的手掌很暖，隔着病号服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我会赢。”他突然说，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然后……”
“然后？”我屏住呼吸。
“帮你寻找回家的线索。”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不对，这不就是我所期待的吗？
“那说定了。”我笑着伸出小拇指，等待内心莫名其妙的酸涩平复回去，“虽然我之前压了青绿会当最后的冠军……但现在我决定又投你一票！”
赤红看着我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勾住我的。
“嗯。”
之后，他就被我赶出了病房——以你也要休息为名义。
皮卡丘与他都离开后，我重新躺了回去，不知为何，泪光有些止不住。
伊布凑上来担忧地舔去我的泪水，奇鲁莉安的情绪也因我而变得低落。
“没关系啦……”我蹭了蹭伊布的脸颊，重新变得元气满满道，“我和他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终有一天会带你们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神州的！”
“那里才是我们的故乡。”
“顽～”
“奇鲁！”
“露丽～”
“布伊～”
“吼——”
“你们也是，要早点休息喔。”我看着我的家人们，内心更加柔软，“谢谢你们，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总而言之，没休息完三天，我就可以活蹦乱跳地下床，和赤红一起去冠军之路观光了！
就是……
一看就不面善的守卫拦在我们的面前：“请出示灰色徽章。”
赤拉开外套出示被他别在内侧的灰色徽章后，守卫看向了我。
“诶……欸？”我挠挠头，有点尴尬地后退一步，“赤，要不我还是就在这里等着你出来？”
赤一把将我拉住，转过身对守卫展示了他的黄色背包，那里整整齐齐挂着另外八枚徽章。
“喔，原来是这样啊！”凶恶的守卫顿时笑得如沐春风，“难得看见一对关系如此融洽的小情侣一起来挑战呢……年轻真好。你们可以进去了！”
“我们不是……”话没说完，我就被赤红拉了进去。
接下来的关卡赤红如法炮制。
“请出示蓝色徽章……喔小情侣啊。”
“……橘色徽章……呀你们关系真融洽！”
“彩虹徽章……呵呵，年轻真好。”
连续经历四次这种情况，我从想要解释却被赤红拽走，再到木然懒得解释被赤红拉走。呵呵，难怪我对他说出“带我一起去冠军之路”的请求时他会犹豫，原来是用这种方法通过关卡的吗？真是太让我不爽了！
我闷闷不乐地和赤一起坐上他的乘龙通过水域，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递了一枚洗干净的桃桃果在我嘴边。
我没接，就这样吃。
……他也真敢就这样喂，也不怕我咬他的指节。
乘龙的背脊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桃桃果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化开；我偷偷抬眼，正好撞上赤红专注的目光。
但他什么都没说。
水面倒映出我们挨得极近的影子，乘龙似乎察觉到什么，故意晃了晃身子，我差点栽进赤红怀里。
我手忙脚乱地抱住乘龙的脖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转头时赤红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表情，只是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讨厌他！
就这样在浅红徽章和金黄徽章的守卫面前扮演了他那并不存在——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存在的女朋友后，我们又踏入了一个奇怪的洞窟。
这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野生精灵不是一般的厉害，换做以前的我肯定会把这些突发事件一股脑地推给赤红和他的皮卡丘处理，但现在的我更想要让自己的精灵也参加这些战斗。
而赤红则是与那些野生训练家对战。
“我想知道你配的上做我的对手吗？”→“我不想输给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孩子。”
“我感到你很厉害，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不适合当训练家吗？”
大魔王所至，哀嚎遍野。
我选择用奇鲁莉安来面对时不时出现的隆隆岩和大岩蛇，虽然在这里的战斗比想象中艰难，但每场胜利都让奇鲁莉安的眼神更加坚定。
又击倒新出现的野生精灵时，耀眼的白光突然将奇鲁莉安包裹。
“这是……”我屏住呼吸，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逐渐拉长。
白光散去时，优雅的超能女王沙奈朵静静悬浮在空中，美丽白色长裙无风自动。
“沙奈朵！”我欢呼着扑上去抱住它。它温柔地回抱住我，心灵感应传来温暖的波动。我蹭着它光滑的面颊，闻到淡淡的芬芳香气，“你太棒了！”
兴奋之余，我的眼角余光瞥见赤红站在不远处，帽檐下的嘴角似乎比平时上扬了几分。他刚结束又一场碾压式的对战，对面的训练家正垂头丧气地离开。
“下一个。”他淡淡地说，声音里却带着罕见的轻快。皮卡丘蹲在他肩头，朝我们眨了眨眼。
沙奈朵突然轻轻推了推我，心灵感应传来模糊的画面——是赤红在看我时的表情，那种专注又柔和的眼神，和他平时对战时的凌厉判若两人。
“……哎呀，他不喜欢我。”我露出无奈的表情拍了下沙奈朵的手臂，它却优雅地掩嘴轻笑。这个新进化的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捉弄人？
赤红向我们走来，目光在美丽的沙奈朵身上停留了片刻：“进化了？”
“嗯！”我为沙奈朵而骄傲地点头，“现在我们的战力又提升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沙奈朵，突然说：“要试试配合吗？”
配合……什么意思？
“如果是双打对战的话，我拒绝。”我眨眨眼回答，“我还没有和人配合过呢。”
“……”他嘴角往下压了压，又露出了那种湿漉漉皮丘的失落表情。
“但凡事需要第一次。”我瞬间改口。
就这样，我与他拽着前方岩壁忽然出现的两个倒霉蛋训练家，进行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双打对战。
……其实我感觉我是个挂件。
水箭龟的高压水炮完美配合了沙奈朵新学到的月亮之力，当绚烂的光束配合着明亮的水花照亮整个洞窟时，我看见赤红的眼睛中也闪烁着比获得胜利更明亮的情绪。
如此璀璨。
差点把我勾入炼铜癖的深渊……不对，我也是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