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塞你特么终于来了，看看协议，你也有一份，待会签了给Alice。”

贺青帝大致扫了下内容，一针见血，秒认出这是Martina的风格，便将协议扔到行政给他端来的水杯另一侧，薄薄几张纸居然在木头桌面发出了尖利的打击声。

他冷冷道：“邮件里的所有内容都是造谣，她打掉的种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至于原因，她最清楚。”圆珠笔笔尖指向桑德拉。

桑德拉莫名怕他直接拿着笔往她脸上扔，忙抓着椅子扶手喊冤：“邮件不是我发的！我说了一万遍了，真的不是！求求你们了，让技术部去查IP吧！”

“我知道不是你。”

贺青帝一语震惊四座。

众高管聚到桌子边，争相职责贺青帝。

“照片不就是你跟桑德拉吗，赫塞，公司若有损失你必须负责！”

“你怎么能对下属做这种事？你忘了你已经结婚了啊，真是糊涂！”

“赫塞，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贺青帝手中旋转的笔停下，他左手抚了下没有铺桌布的桌面，将笔平行于桌子边缘稳稳放好，平静地抬头：“我只说一遍，我跟桑德拉无男女关系，邮件内容是造谣。”

“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照片是P的？还是打胎记录是P的？录音是伪造的？”

贺青帝望向桑德拉，桑德拉却已经头脑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如鸵鸟埋沙逃过他的凝视。

贺青帝起身打开了投影和电脑，不一会儿，投出了另一份记录，是全英文的，落款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字，另一个签名则是娟秀的小楷，秦丝。

段汝年囫囵吞枣扫到尾，惊道：“你冻精了？！”

“嗯。”

贺青帝也犯不着解释太多，看得懂的自己看，看不懂的就别多嘴。

接下来是结扎手术的相关记录，段汝年看着看着沉默了：“桑德拉，你有什么要说的。”

突然，桑德拉爆发出崩溃的大叫：“是！孩子不是贺青帝的！那又能证明什么！我没有群发举报，我没有！光是那段录音能证明我嫁祸他吗？我说什么了？我说孩子是谁的了吗？”

Alice偏偏此时插嘴道：“那你到底跟贺总发生关系没有？”

桑德拉：……

几位女部门负责人将崩溃的桑德拉带离了会议室私聊，段汝年松了口气，推贺青帝去茶水间。

段汝年吞一嘴泡沫哗啦啦吐掉，说：“虚惊一场，大早上坐过山车，刺激。”

贺青帝的眉头却还是拧得很紧，完全没有洗脱污名后的轻松：“今天所谓的举报完全有预谋，OA被黑，录音电流声嘈杂，不是手机录的，是监控背景音提取后处理的。”

段汝年道：“能黑OA，黑个保安部的监控也小菜一碟了，对了，桑德拉说照片是通过网盘泄露的。”

是谁这么恨贺青帝，处心积虑要害他呢，还那么巧，桑德拉前脚自作聪明骗贺青帝喜当爹，后脚就被当成枪使。

塞壬？

段汝年脑子里闪过那天质问塞壬的画面，她敛眸说，自己的爱是个错误。

他试探道：“赫塞，Windy说你本来今天要跟塞壬去B城？她人呢。”

贺青帝摇头：“联系不上，我让Windy再多打几遍电话。”

段汝年这才顿了顿，说：“不用了，其实塞壬提交了辞呈，估计没跟你说，她跟Alice偷偷交接的。”

如果这是纳入企划案汇报一环的预谋，那塞壬的心思简直深不可测。

贺青帝往身后墙壁一靠，段汝年以为是失望痛恨使然，但其实贺青帝只略有遗憾，以及还有丝丝欢快。

塞壬走了，秦丝就要回来了。

他不愿意主动辞退塞壬，是想让这个角色拥有自己的职业高光。

不知道是哪位大聪明编剧写出如此惊艳的角色，却又舍得安排她去做勾引上司的小三，但在他这里，塞壬不应该拘泥于男欢女爱，浪费超越公关营销部一众废柴的天赋。

就差几天，收购楠樟就会提上日程，那将是对塞壬能力最好的证明。

本还想看看塞壬有多少奇思妙想，可惜戛然而止。

可惜。

桑德拉亲口承认怀孕打胎都与贺青帝无关，但照片却还是没法解释，12名投资人先后线上线下表态，要求贺青帝停职接受公司纪律部调查。

“赫塞，结了婚就得注意点，这都是很敏感的问题，你的形象就代表公司形象，明白吗？”

如此盘问加审讯的语气令贺青帝不满，但他还是点头。

段汝年有意掩盖度假村的种种，便说：“这倒也不必吧，都说了是假的，应该好好查查谁在暗处打算搞我们泽宇。”

可惜此前餐厅事件已经让贺青帝的形象大打折扣，反对无效。

这下楠樟生物的收购也停滞了，贺青帝略微担忧谢刚那边还有变动，便决定再约杜国麒见一面，对方却匆匆传给他新情报。

【你的战术奏效了，不过谢刚也跟着调价，涨幅不确定，现在正是好时机去找朱秉能谈谈。】

很快，贺青帝被停职的消息不胫而走，仿佛坐实了邮件举报的真实性。

公司人太多，谣言传着传着也偏离了轨道，很多人将之前餐厅事件与举报事件弄混了，认为女主角是同一个人。

而桑德拉所在的部门、进公司的节点，乃至头发跟着装都能完美对上。

【原来之前他们在餐厅那是吵架啊，我说怎么亲着亲着还把蛋糕砸了。】

【没想到某总是这种人，做了不敢认，还装得冠冕堂皇立人设。】

【肯定是男的要打掉女的不肯呗，女的急了就想逼宫，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谁还记得几个月以前有人来1楼闹事，我依稀记得好像就是说某总包养那啥？】

【举手，太记得了，是一戴墨镜女的吧，给我杵一跟头。】

【你们看出背景没有，这不是年中会议那天的温泉汤？】

【真爷们才一发入魂啊，嘿嘿嘿，瑞思拜。】

【你们都不好奇是谁天降正义举报这对狗男女吗？】

【管他呢，事实就是事实，谁举报有什么区别，再说了，OA准备开绿色举报窗口呢，看以后谁还敢骚扰女下属。】

邮件里十几张照片已经被反复扒，也有相信贺青帝与爱妻感情甚笃的，力证照片是AI换脸，在内部论坛发技术含量极高的辟谣，10分钟就火速收获上千评论。

全员在瓜田上蹦下跳，真是有史以来最乐呵的周一，然后帖子就被删了。

Alice回到8楼以后，怒不可遏地点开对话框。

【好啊你，竟然想用这种方法上位？！我真是被三叔公给骗了，还以为你真知书达理有内涵，你爸那脉的人知道你这么乱搞吗？】

她其实不太相信贺青帝会跟桑德拉搞在一块儿，问题是，桑德拉的确怀孕又流产，她怀的是谁的孩子？男朋友？

Alice用力捏着鼠标，视线盯着对话框，上滑，前面的对话越谄媚，她就越生气，快要把屏幕烧出一个洞。

足足五分多钟后，那边才回。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咔嚓！”

Alice抠出了鼠标的电池盖，暗道，好啊，翅膀硬了，等你休假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

他人之眼光于贺青帝而言比同行做出的脑瘫机器人还不值钱，回到28楼，依旧给财务主管布置工作。

刘可打电话来了，焦急问贺青帝他要不要提前回去帮忙处理，贺青帝道：“不会闹得多大，你安心陪女朋友。”

办公室，桌面LED屏黑着，贺青帝习惯性打开了AI，脑子里都是杜国麒发来的那句话，至于桑德拉跟所谓举报，已经被他甩到脑后了。

说是停职调查，但他的职位却找不到人能临时代替，他必须尽快跟段总商量好重要待办细节，顺便解释举报信的来龙去脉。

就在他撑着太阳穴拧眉闭眼思考时，AI用颇具活人感的男声说道：“赫塞，对你被污蔑的遭遇感到同情。”

听到熟悉的电流声，贺青帝眉心一动，握着鼠标的手不受控随便点了两下，打开了楠樟的并购文件，绿色光标巧合地停留在报价。

3.820元/股，是他最后改动的数字。

但他清楚记得，最后鼠标放在了“0”字后面，而不是“元”后面。

记忆如此深刻还多亏了桑德拉，周五晚上，他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塞壬，私心一起，把原本的价格3.821改成了3.820。

3月8号，他的生日，8月20号，塞壬在公司档案上的生日，象征他们共同完成了收购。

文件自动记忆，只有上次打开，鼠标点了这里，才会停留，从那晚到此刻，有人打开过这个文件，但监控并未报告有人未经允许进入办公室。

他目光直勾勾射向镜子后的摄像头。

“赫塞？”AI重复呼唤。

他并未回答，起身缓缓走向摄像头，将那面六边蜂窝镜拿了起来，左右翻转。

一股凉意如毒蛇般爬上后背。

从塞壬被Sphinx骚扰的监控视频修改记录被篡改开始，他就感觉落入了某个圈套，对方是人是鬼不得而知，但似乎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是的，这栋大楼里，只有一个“人”来去自如，不分昼夜，获取电子信息对其而言如探囊取物。

“赫塞？”AI重复呼唤。

贺青帝面无表情“啪”地将镜子扣倒，然后打电话给研发部。

“将我办公室接入的AI回退到半年以前的版本。”他沉声命令，“期间数据销毁，禁止查看，密钥权限调为最高，室内交互测量设备全部关机。”

做完这些，他站在原地静静打量了一圈这间待了足足两年的办公室。

换角度则隐形的超薄墙面书柜，银色掐丝工艺方形装饰架，嵌入巨幅LED屏的性冷淡风桌面。

没有植物，缺少绿色，踢脚线也是别出心裁的银色灯带设计，初进泽宇时，贺青帝曾笑着跟段总调侃：“像银翼杀手里安娜博士待的屋子，待久了免疫系统能加强吗。”

而那面蜂窝六边形镜子，与多面反光组成了钻石切面的视觉效果，如同蜻蜓的复眼。

贺青帝打开抽屉，将照片和钢笔等一股脑塞进包，离开了复眼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