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讯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阿努比斯冷笑一声，那表情看上去快要打人了。
“既然如此，那警官先生可能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变数。”
露希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虽然她对阿努比斯了解不深，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冲向祭坛，将所有人救出来的“大英雄”，从那一刻起，露希尔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直到阿努比斯被中心AI控制，成为了他们的敌人，露希尔才得出结论：原来他的特殊是中心AI赋予的权柄。
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明显有误，阿努比斯很可能本质上就与他们不同——否则中心AI为什么要控制他，为什么认为只有他才能打败乐老板？
“嗯，我赞同露希尔小姐的想法。”
瑞德尔爵士——那个当天就猜出乐老板目的的幸运儿，此刻捏着下巴说道：“如果警官先生不受影响，那咱们行动的时候就听他指挥怎么样？”
“你确定吗？他可是一匹独狼。”
乐桓宁在阿努比斯出口前就委婉地拒绝了他，甚至罗列出更多警官先生的罪状：
“他一点都不照顾队友的想法，脑子里只把对方当蠢货，而且他很少分享情报，想干什么干什么，无组织无纪律，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吊起来公开处刑。”
阿努比斯：“……”
懂了，乐老板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队友们看阿努比斯的表情瞬间又微妙了几分。
“哎，我也不是让大家今天就拿出个章程，但是各位，我有必要提醒一句，位神教已经倒台了，中心AI知道消息以后不会坐以待毙，毕竟相比一个中心耿耿的军队，还是咱们这几只小猫更好对付一些。决战的时间不远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进入下城区。”
众人头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时钟，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如此聒噪——那是中心AI落下的阴影，是利刃悬在头上的恐惧与不安。
“好了，第一次战略会议到此结束，大家随时可以来这里讨论，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有问题联系阿努比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联系阿尔法也可以，当然了，得加钱。”
这人掉钱眼儿里了是吗！
众人眼睁睁看着万事屋的主人带着小机器人和阿努比斯飘然离去，留下喝了一半的咖啡和一屋子不知所措的队友。
“为什么我感觉被耍了？”
露希尔蹙起眉，竭力复盘着之前的对话。
对，没错，就是被耍了。
瑞德尔爵士有苦说不出，他垮下肩膀，有气无力地叹道：“那我们就按乐老板说的，先商量一下以后的计划吧。”
乐桓宁走在大街上，耳朵里听到的大多是前几天位神教的传闻。
“你听说了吗，之前的那个居然是邪教，亏我还以为主教大人真的复活了。”
“复活什么啊，我亲眼见过主教大人的尸体，这帮人肯定是趁着上城区爆炸想捞点好处，也不怕遭报应哦。”
惊悚的谣言永远比平淡的真相更令人信服，主教大人死后，由阿努比斯杜撰，所有人齐心协力散布的假消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快地传播到每一个人耳中。他们沸腾着，狂欢着，将矛头对准失败的敌人，进行着一场事后的讨伐。
“要是我们也失败了，随之而来的可能是同样的结局。”
乐桓宁轻笑一声，淡淡道：“史书永远留给那位伟大的胜利者，而我们，将会在口诛笔伐中坠入地狱，你害怕吗？”
阿努比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道路，低声道：“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无所谓他们怎么评价。”
“嗯，我也是。”
乐桓宁牵起他的手，笑着说：“人这一辈子，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已经不错了，哪有功夫搭理这群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阿尔法跟在两人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他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每次出来都跟撒欢的小狗一样，划着脚下的轮子到处乱窜。过往行人被这对仿生人情侣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低头瞧见脚下的扫地机器人，都会被他们独特的趣味所征服。
片刻后，乐桓宁拐进了一条小巷，三弯两绕，站在了一座破旧的民居前。
这座民居以其沾满污渍的外墙和充满铁锈的门板隐藏在众多房屋之中，乍一看并不起眼，但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座民居少了点“人气”——
别人家都喜欢把屋子里盛不下的杂物堆到门口，破衣服、破盆，还有从垃圾桶旁边捡来的，缺了条腿的椅子，乱起八遭摆成一堆，摆出了旧物市场的风范，唯独这座房子面前格外“干净”，和周围相比，“干净”得有些格格不入。
阿努比斯神色一凛，冷声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乐桓宁思考片刻，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可能是未来的朋友，也可能是……敌人？”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对方的身份未免有些极端。
乐桓宁抬手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板开了条缝。
一个长得和周行一模一样的人探出头来，警惕地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是你们！”
他瞬间就要关门，阿努比斯手快，立马扣住了门板。
一个“周行”的力量万万比不上一个阿努比斯，对方沉着脸，压低声音问道：
“主教大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乐桓宁静静地盯着他，盯得面前这位“周行”毛骨悚然，他刚想逃跑，突然，乐桓宁开口笑了起来：
“别激动，我只是想和你谈笔生意。”
“周行”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主教大人死了，你们也失去了容身之处，但没关系，我可以接纳你们，从此以后你们在我这能得到同样的待遇，怎么样，考虑一下？”
“周行”睁大眼，似乎没想到害他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居然这么不要脸，连阿努比斯都蹙起眉，忍不住问道：“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都说了这是笔交易，相信我开出的条件还是足够有吸引力的，对吧？”
“周行”思忖片刻，终究还是推开大门，侧身放他们进来。
阿努比斯跟着乐桓宁走进屋中，这才发现里面居然不止他一个人。
其中包括几个和他一样的“周行”，还有之前见过的白影，除此之外，屋中另有一个穿着破布长裙，面孔陌生的女人。
这女人从乐桓宁进门以后就一直缩着，像破壳的鹌鹑一样，小心翼翼地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乐桓宁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对方立马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墙角。
“这位是？”
“她是教徒，这个藏身所就是她提供的。”
看她的样子，应该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城区居民。
中城区的人能如此笃信位神教，并在主教大人死后为他们提供庇护，大概率受到过主教的恩惠，或者是他们的联络人。
而剩下的人则像看到了仇人一样，纷纷从落脚的地方站起来，充满敌意的目光将乐桓宁与阿努比斯刺了个对穿。
乐桓宁耸耸肩，无视了他们啖肉吮血的眼神，笑着说：“主教大人已经死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无法避免的结局。他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可惜在这场争斗中，只有一个人能赢。”
赢家奖励通吃，输者引颈就戮，通往权力的路上不存在“包饺子”这样的结局。
“可是你们不同，你们还有得选，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卑鄙，但你们不想完成主教大人的遗愿吗？”
那位给他们开门的“周行”站在同伴当中，不确定地反问道：“遗愿？”
“我们意见不同，但目标是一样的，就是打倒中心AI，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乐桓宁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尔法的脑袋，继续说道：“如你们所见，我们势单力薄，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的帮助。”
阿努比斯眼皮一跳，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无耻。
同样是收编，乐桓宁没有强硬地将战利品收入囊中，而是将自己放在弱者的角度，可怜巴巴地乞求对方同情。
那种降低姿态，道德绑架的手段，不久前刚被他用在自己的队友身上！
一招鲜，吃遍天，这大概就是拥有一技之长的重要性。
乐桓宁说完这句话以后就陷入了沉默，他保持着一个适度的安全距离，默默等待对方的回应。
阿努比斯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几乎不想去看那群人的反应。
无论“周行”还是白影，全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特殊的通讯方式，即使没有出声，也依旧能在彼此的眼神中进行交流。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要是你们打败中心AI以后把我们抛弃了怎么办！”
呦，乐桓宁不久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之前许给你们的就是条件，你们可以享受到和以前同样的待遇，另外，如果不放心，我还可以交代一个把柄。”
阿努比斯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要堵他的嘴，可惜等他伸出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现在是个人类，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如果我食言了，我会亲自将审判的刀柄交到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