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的体温还是那么炽热，手腕被攥得发烫，夏天尽力稳住颤抖的声线：
“你这样是在关心我吗，江海？”
江海认输似的长叹一声：“你觉得是就是吧。”
所以你觉得我们是在偷情？还是你想跟我偷情呀？夏天瞪着他，但没能问出口。
他们站在只有顶光的候场区，周遭像布满颗粒的黑白胶卷，谁也看不清谁的神色，江海的骨节一个个卸了力，无可奈何地滑下去，松手的时候，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十指相扣。
演播厅的镁光灯亮起，戴上光彩照人的面具，他们依旧是夏云霄，和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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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剧Action》的第一阶段录制结束，收工时天刚擦黑。
浅蓝色的应援手幅和长枪短炮的镜头，被阻隔在商务车的车窗外，变成了单调的灰色，粉丝的声音隔着玻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夏天微笑着回头挥挥手，可爱的她们便兴奋得一蹦老高。
车开出一段路，宋一弦回头来问他：“夏老师，剧组统筹说希望提前一天回去，我这边改签一下咱们的机票哦，您看行吗？”
“不行！”夏天脱口而出。
他明天还得去彭导剧组试妆呢。夏天一直存着侥幸心理，觉得想等剧组确定用他，再跟胡雨交代，如果剧组没选他，那这件事就永远不用被她们知道了。
“我明天…还有点私事需要处理，嗯，咱们还是按原定时间吧。”夏天尽可能镇静，用理所应当的口气说。
她们都清楚，夏云霄的私事有很多，其中有一些确实比拍戏要重要得多，自然也不会去反驳。
“好的呢~那后天早上…早班机可以吗？”宋一弦用很委婉的语气说，“要不要帮您改个更晚些的航班，让您多休息会呢？”
“咳，好。”夏天极不自然地拍拍衣袖，清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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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小区门口，宋一弦和小净都坐在车里，只有男助理吴明帮他把行李箱送进屋，小吴站在门厅的脚垫上，没往里走一步：“夏老师，那我走了哈。”
“诶，小吴！”夏天有点心虚，想问他有没有看出来所谓的私事，是有事瞒着他们。
“你…看出来了吗？”
“夏老师，您…你说的，是那条裤子吗？”吴明问。
熨的那条西裤不是夏云霄会穿的风格，而且腰的尺寸也大些，他看得出来。
他怎么想到这个了，夏天耳朵腾一下红了，尬笑着解释：“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不管是什么样，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跟净姐也不说。你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的，”吴明憨笑了一下，“而且你对我也挺好的。”
夏老师会让他进房车暖和着，会让柴老板多送一份炒面给他吃，甚至会关心他家里有没有困难，总之，比他之前跟的艺人强百倍。
小吴想了，等赚够了钱就回老家，给夏云霄当水军，谁再黑他都要上去骂个三百回合。
夏天会心一笑道：“谢谢你，无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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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妆基本上就是选角的决赛圈，大部分甚至试妆就等于定角了，这次虽然说好了和韩玦公平竞争，但夏天还是有点打怵。
还是那个摄影棚，还是小冯迎夏天进屋，韩玦已经先到了，正在和彭导团队的人闲聊。
这个团队都是从一起从草根做到现在的，人员比较稳定，韩玦跟他们合作过《烟火一条船》，虽然不是主角，但团队的核心成员认识个七七八八。
“袁川哥，最近身体不错？你那个头晕毛病咋样？”
“老豹哥！你们换徕卡电影头了没有？”
韩玦的问候总是分外得体，显得绝不是批量生产，而是量身定制，他一回头看见夏云霄：“诶呦，夏哥来啦！”
夏天跟大家问完好，韩玦就神神秘秘地，把他领到几块黑色无纺布中间。
江海在里面拍照。
他扮上了记者唐铮的造型，白衬衫外面套着卡其色马甲，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
服装剪裁很合体，不显肌肉，只看得出骨肉匀亭；化妆也非常成功，加重了眉毛和唇线，更显得星眉剑目、丰神俊朗。
“眼镜再戴一下。”彭益坤说。
夏天在一旁看着，本以为江海戴复古无框眼镜会有点滑稽，可没想到竟然很和谐。
不得不说，彭导的眼光确实老辣：江海的气质很独特，既有锋芒和锐气，又透着几分的儒雅沉稳，让人产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故事感。
夏天看得有些出神，不自觉地开始微笑。
“诶，”韩玦也笑，凑近了问他，“江哥怎么忽然想起来演戏了？”
夏天好像被他点醒了一样，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韩玦撇嘴，夏云霄这句撇清关系的话，颇有种“我家那个死鬼”的酸气，引得他想深问两句，可是言多必失，韩玦不会为了八卦去多嘴。
“罗团长呢？化妆师准备好了。”小冯导过来找他们俩。
“额…”夏天和韩玦尴尬地对视着。
谁先去呢？其实一个角色先入为主的形象还挺重要的，一般来说第一个拍照的人，会有点印象优势。
夏天是肯定不好意思说自己先去的。
韩玦倒是有这个厚脸皮：“那我先去吧，夏老师再看一会。”他扬着下巴点点江海，笑了笑。
袁川首肯道：“成，小韩先去。”
夏天看得出来袁川不喜欢他，也没那个心思跟韩玦去争，只好点头：“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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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开始穿衣服，韩玦已经拍完试妆照了：“那我先走啦，夏哥。”
“嗯，拜拜。”
穿上罗团长的制服，夏天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更喜欢这军装！
服装老师还在给他调整皮带，他就忍不住地在全身镜前左转转右转转，细细观察做工精致的肩章、茶绿色的面料，开心得像小男孩第一次戴上红领巾。
还有道具手枪，强烈的金属质感，加之做旧的神秘沧桑感，酷得夏天眼睛都挪不开。
“拿着枪，对镜头侧边。”彭导说。
夏天举起枪，用自己最凌厉的目光望着镜头。
……
“好了。”彭益坤点点头，拍拍夏天的肩膀。
卸完妆，夏天走出化妆间，打算跟小冯说一声就先走了，结果摄影棚里除了收拾东西的道具师，没看见一个主创团队的人。
江海站在影棚门口，这会夕阳西下，落日把他的身影分成明暗错落的两半，更显出极优越的立体感。
“他们在隔间里开会呢。”他对夏天说。
“哦。”
夏天正犹豫要不要直接走，江海突然闲聊似的问他：“穿军装、拿枪，怎么样？”
“挺好的…我喜欢。”夏天坦然地说，那一刻他抬眸，觉得红彤彤的阳光特别耀眼。
你喜欢就好。江海笑了。
还没等告别，夏天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来自“宠物店?légant Tails”。
“喂？”
话筒那边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夏先生，您好，您的狗狗已经在店里一个月啦，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接他回家呢？”
“啊？什么啊…”夏天茫然。
“小巴黎呀，萨摩耶。”她说。
“喵儿姐的狗？” 江海问。
“哦！”夏天恍然大悟，“忙忘了。”
他熬夜补过跟夏云霄有关的各种爆料，其中就有一条，是说张邈尔死后，夏云霄把她的狗带回家抚养了，这是cp粉眼里最“实锤”的糖之一。
但还是有传闻说，夏云霄根本不负责，一离开北京就把狗扔去宠物店。
这大概不是谣言，他真的没时间悉心照顾小狗。
但江海怎么会对这事情了如指掌？
“喂？夏先生，您在听吗？”
“嗯…我现在在北京呢，还在忙，你们营业到几点啊？”
“我们ET宠物诊所是24小时营业哒，您今天随时可以来接它。”
可是他明天就回长圳拍戏，接了狗也带不到剧组去。
夏天咬着下嘴唇，不好意思地说：“我…可能还要再寄养一段时间，因为我还要…出差。”
“夏先生，我们店有规定，狗狗寄养不可以超过一个月的，这也是为了狗狗的身心健康。”
江海听罢突然张口道：“去接吧。”
好像个雷厉风行的一家之主在拍板做决定…
夏天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理智告诉他曾经的爱人已经腐烂，不宜过多纠缠，但面前的人到底是江海，只要他在他旁边，就能带来主心骨的安稳感。
“好，那我们晚点过去吧。”他说。
挂了电话夏天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我们”呢？好像默认了江海会跟他一起去似的。
江海闻言得逞地勾起嘴角，扬扬头问他：“那你之前进组，都把狗放在哪？”
夏天翻了翻夏云霄的通讯录，光是宠物店就有三个，他把手机亮给江海——答案是在各家宠物店之间，穿插寄养。
“这次接回来，我来养吧。”江海笃定地说。
驱车到宠物店，天已经黑透了，白毛球一样的小巴黎一见到夏天，立刻竖着耳朵冲过去。
可是它已经是条暮年老狗了，想往夏天腿上扑，又心有余而立不足，只好用黑乎乎的鼻头贴着他嗅个不停。
夏天心里一暖，看来夏云霄对狗还不错。
“这狗有十多岁了吧？”江海说。
“你怎么知道？”夏天自己都不知道。
江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笑着摇摇头：“老了啊。”
是啊，后肢都开始下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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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坐在江海的副驾驶。
上一次是因为喝了酒，这次是为了来接狗，他再次和他一起，行驶在北京的夜色里。
夏天从前没怎么来过北京，这个城市在他记忆中只是浮光掠影的模糊一片，没有情感，没有温度，如今北京的夜晚好像又跟江海挂了钩，GYPSY WATER的木质香调，狗毛的柔软触感，还有他开车的样子……
此刻，江海警惕地看着两人中间的后视镜，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
“你看啥呢？”夏天问。
“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一辆银色桑塔纳，从宠物店就跟上来了。
“我靠。”夏天赶紧把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卫衣的帽子也戴上。
“光戴没用，得甩掉他们。”江海单手打着方向盘，又瞟了一眼后视镜。
这人被跟踪了还那么松弛淡定……夏天腹诽道。
“怎么甩啊？”夏天话音没落，就被急刹车闪了一下，“诶呦！”
后座的小巴黎也汪汪叫了两声。
他特意在绿灯的时候急停，其他车都按着喇叭变道超车，唯有那辆桑塔纳还像个狗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绿灯的最后一秒，江海唰地拐进一条小路，大弯转得夏天和狗都跟着晃了一下。
这是个居民社区，有无数条岔路，他们七拐八拐地绕了半天，狗仔没再跟上来。
“呼！”夏天惊魂未定地端详了他片刻，发现江海戴的墨镜有点眼熟：“诶？这不是我的墨镜吗？”
去江海办公室找他的那天，落在他那的。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在夏云霄衣帽间里挑了半天，特意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副去见江海，结果却被人奚落了一通。
这仇可不能忘了！
江海满不在乎道：“哦，那一会下车我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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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小区的侧门，江海把那个很酷的墨镜摘下来，放进夏天手里：“给你吧。”
夏天要下车，小巴黎以为主人不要他了，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费力地“呜呜”叫，爪子还扒拉夏天胳膊不让他走。
自从看见这只小狗啊，夏天就像怀里揣了棉花糖一样甜，他揉着小狗后颈，温柔地哄：“宝贝，我很忙的…你跟着这个叔叔走吧，虽然你没见过他，但是他…”
他把目光移到江海身上，收敛了发嗲的嗓音，故意厉声道：“他应该不会虐待小狗吧？”
“哼哼，”江海看他这么温柔的样子，禁不住心软成一滩春水，他难得地笑了，“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