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里,排球课以前对你来说,就是所谓的运动时间罢了。
不过,自从开始去排球部后,你的视线总是跟着球的轨迹跑。
……明明你又不是选手,更不是教练。
现在看来,这样隔着球网去看那些来回奔跑的身影,会让你有点心动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认真起来,忍不住就笑了。
反倒在这种时候,周围的视线特别刺眼。
说到底……这也不过就是一堂体育课啊?
「哇,千代同学……你接球的时候,动作也太帅了吧?」
「是啊是啊,简直就像主角一样!」
「……主角?」
你停下脚步,手上还抱着球,耳边传来周围女生七嘴八舌的议论。
感觉好像懂了,但又好像不完全懂。
「如果被千代同学的球砸到头……我大概会觉得很幸福吧。」有点眼熟的同班女同学捧着泛红的脸说道。
「要是真的被那种动作打中的话……大概会在心里一直记住那种疼痛吧?想想都觉得,挺幸福的不是吗?」
「没错没错……千代同学那副冷淡的表情,比任何花里胡哨的表情都要上瘾。」
「啊啊……我都快想试试看,被那种眼神直接看穿是什么感觉了……」
不远处,女生的交流似乎越来越放肆了。
……啊?
「……」整句话直接卡在你脑子最深处,连呼吸都停了半拍。
旁边的月岛和山口也瞬间沉默。
体育馆里像是空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寂静得让你不敢扭头。
「……什么啊?」你只能干巴巴地开口,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
但你什么也没办法回嘴。就那样抱着球,愣愣地站着。
山口苦笑着,「……开玩笑的……对吧?」
……
体育课结束后回到了教室,周围到处是人声,空气里充满了便当的味道。
那一刻你想,其实如果今天不打开便当,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会,不打开的话你只会饿。
饿了就会头痛,头痛了就没法思考,没法思考了就只能听别人讲话。
听别人讲话你会死。所以你吃饭,合理,逻辑完整,结构稳定。
周围人群吵吵嚷嚷,谁和谁今天便当配菜又撞了,谁又没带筷子……都是些日常到无聊的事。
就在你往嘴里塞第二口饭的时候,视线忽然晃了一下。
「……啧。」
眩晕,整个视野像玻璃杯里的水被人轻轻晃了一下。你不是水,你只是被装在杯子里而已。
你愣了大概一秒,或者两秒,或者更久。反正你已经不太相信时间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你想,也许是那个……宿傩的手指,平时像条蜷缩的蛇,今天有了让人感到不适的反应。
「搞什么啊…午饭时间给我添乱,神经病。」你低声嘀咕,眼神往四周一扫。人太多,空气又热。
逃。
只能逃。
去天台,那里空气稀薄但自由,不会有人追着你问你在想什么,也不会有人在你不想解释的时候盯着你。
把便当盒合上,你绕开几个走廊拐角,慢吞吞地往楼梯口走。
在那之前,余光瞥见月岛的背影。
他正从自动售货机那边拎着一瓶水往回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
「你要去哪儿?」
「去天台。」其实你想说「去月球」,但显然这个回复不适用这个场合。
「……那你便当呢?」
「吃够了。」
月岛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那目光却跟平时不太一样。像是要开口又忍住了,或者干脆在吞下一句“没必要说”的话。
「我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大概是吃太急了。」
你下意识就把话含糊过去,不想多解释。
月岛却皱了下眉,视线像是要穿透你一样,没有从你身上离开过。
「一定要去天台?」月岛嘴角压着,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嗯,教室太闷。」
「……保健室更合适吧。」
你一时语塞。
月岛没等你反驳,直接把那瓶水递到你手里。塑瓶子冰冷得不像这个温度该存在的东西,你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偷偷从冷冻层拿出来的,只为这一刻。
你没理由拒绝。
冰感顺着手心爬上来,大脑短暂地停止了背景噪音,感官像被重启了。
「走吧,去保健室。」
「不想去,天台就够了。」
「……真拿你没办法。」
月岛声音一贯的平淡,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感情。
你沉默地接过水瓶,低声嘟囔:「……你那种眼神,至少别在旁边盯着我,看得我更头晕。」
「不盯着你,等下你直接从栏杆上摔下去怎么办。」
「我不会。」
「哈?你说什么?」他看着你,一副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眼神略带怀疑。
「嗯……没什么。」
天台上风有点大,你背靠着栏杆,水瓶放在唇边,冰凉的水让胸口那阵眩晕稍微消退。
月岛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手插在兜里,目光淡淡地扫着你。
风吹得你头发有点乱,你偏头瞥了他一眼。
「你不用盯得这么紧吧,搞得像监视犯人一样。」
「是啊……谁让某人就算不舒服也要一副『我没事』的样子。」他的语气很淡,却把你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噢,是、是,我天生反骨。」你嘴角扯起一抹没诚意的笑。
嘴上说着,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要不要这么认真的盯啊。
你不想承认他看穿了你。
更不想承认,你其实有点……因为有人还愿意盯你,认定你不是空气,而心里泛起了一丝比风还乱的东西。
……
下午的课程时间过得飞快,回到社团活动的时候,你和仁花已经在体育馆里帮忙准备球和水。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子打进来,空气里都是汗水的味道。
你一边拧开水瓶,一边听仁花在旁边唠叨。
「千代酱,听说了吗?马上就要去东京合宿了哦!」
「啊,嗯,听说了。」
——东京合宿。
排球部将前往东京,与音驹高校以及其他学校进行集训。热血、对战、升级、友情、挥汗如雨,顺便还有可能掉个眼泪或者升华人生。
至少对正常人来说是这样的。
「合宿……感觉好像很了不起啊!」
「这么说来……就是和其他学校一起训练而已。」
听你说完,她笑得一脸天真。
「是哦~但是要和音驹还有其他学校的人一起练习啊!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对战?想想就超燃的!」
……
夜晚的校园,体育馆门口的灯一盏盏亮起。
社团活动结束,大家早就吵吵嚷嚷地散了。
你随手把水瓶拎在手里,脚步缓慢,踩在微冷的夜风里。
啊……今晚的空气,有点……像真实的。
「……嗯?」
你原本以为全世界都下线了,毕竟社团那群能制造地震级噪音的人都走光了。
走进部室所在的大楼,你转过走廊,余光扫到一抹高挑的身影。
月岛萤。
他背着包,耳机挂在脖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你。
感觉就像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后面?
「喂,你吓死人了,怎么在后面?」
「……我送你回去,顺路。」声音淡淡的,像是平常的月岛。不过那句顺路明明一听就有点勉强。
「哦。」你顺口应了一句,不想深究。
月岛低头瞥了你一眼,眼底的光没什么起伏,却偏偏让人看不透。
「……你刚才一副吓到的样子,挺新鲜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在后面,像幽灵一样。」你撇了撇嘴。月岛萤长得还那么高……让你想起来瘦长鬼影之类的都市传说。
月岛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你心里默默吐槽:别扭得要死,明明是好意,偏偏就拐弯抹角地说出来。
你摆弄自己的手指绕着水瓶口打转,装作没看见他那双淡黄色的瞳仁在夜色里不经意地追着你。
月岛萤继续开口:「下午在天台,你不是说头晕吗。」
「啊?嗯……好了啊。」你心想还只是暂时的吧,大概。
「……是吗。」
夜风吹得你头发有点乱,你下意识抬手拨开。
月岛站在那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静静地落在你脸上。
回去的路上,你们两个就这样并排走着,脚步很稳。
真是稀奇……你心里默默嘀咕
像这样和月岛一起慢悠悠走回家,似乎是第一次。
「嗯?」
你歪头瞥他一眼。月岛背着包,表情没什么起伏,眉眼倒是透着惯有的冷淡。
「……怎么?」
「没事……只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回家,感觉有点新鲜而已。」
「……那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没在意啊,只是说嘛。」
「……」
月岛瞥了你一眼,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麻烦,最后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我平时也都是自己回家的,偶尔和山口一起而已。」他声音淡淡的,你却听得出那股别扭的味道。
谁问他了?你心里忍不住笑出声。
「我又没问你,干嘛告诉我啊。」
「……你那副表情,像是很想知道。」
「你想多了吧?」
「……是吗?」
月岛那双淡色的眼睛透着夜色的光,瞥向你时有种微妙的执拗。
「真是令人稀奇。」
「什么?」
「月岛萤也有想多的时候呢。」
「……够了,你快住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