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愈烈,耀眼,在山洞的正中,圆溜溜的大珠子正一圈一圈地转着,公孙逸走上前,“真大一个,可以卖好多钱了吧”。
宋梨无言地瞥了他一眼,公孙逸反驳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就是一个很世俗的人”。
“通体雪白,一丝杂质也没有掺,况且我刚才感觉到,这里的术法应该是极强”,宋梨沉吟了片刻,往洞口外看去,“也不知安安如何了”。
“自身都难保了,宋梨姑娘,我可不想死这,都没人给我敛尸,虽说没有后嗣,但好歹也得给我安个墓碑啥的,否则我的魂魄会不得安宁,搅毁世间,可不是我所愿”,
公孙逸说着有模有样起来,没等到宋梨的回应,抬头一看,“宋梨姑娘,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我胆子小,又不是术士,黑天瞎地的,我一个人族,保不定就被妖怪吃了”。
“我也是人族”,宋梨拉开他锢过来的手,“男女授受不清”。
公孙逸哗啦向后撤了一大步,“见谅,下意识的了”,挠了挠后颈,见宋梨似乎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撒开腿忙不迭快步追了上去,边走边嚷,“宋梨姑娘,姑娘,姑娘,诶?”。
“闭嘴”,一张符纸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肩头,四下登时清净了许多,宋梨定了定心神,道,“这里头的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你先别吵,吵得我头疼”。
倒也是奇怪,不是安安和她说,公孙逸胆子小,腼腆,原来是这般间歇性的腼腆。
四下没有别的什么,唯有中心的这个珠子看起来格外的醒目,宋梨往前走了几步,伸手碰了碰,登时珠子的光灭了一刻,又在公孙逸的惊愕中闪起了光。
可也是在这个时候,珠子颤动了,公孙逸脸上的符纸飘飘然,落了下来,山体似乎也随之一颤,紧接着源源不断的石头砸了下来,公孙逸想都没想,就躲到了宋梨的背后。
“放开”,宋梨脸上抽了抽。
“不放,我不想死这,宋梨姑娘,我瞧着你光风霁月的,术法定然也是卓群的,你就给我点宝贝,让我活下来吧”,公孙逸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先放开我的腿”,宋梨扶额,见过腼腆的,间歇性的还真是少见。
一把符纸飘上空中,四下的巨石滚落似乎止住了,公孙逸半抬起埋着的脑袋,欣喜道,“诶,不掉了,真好,命保住了”,冷不防又对上宋梨投来的眸色,浑身一颤,松开抱紧的腿,
尴尬道,“宋梨姑娘,正是对不住,我恰才太心急了些,但现在好多了”,站起身有意识地理了理衣领,看起来神气十足。
宋梨没去管他,而是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在这个当儿,山体滚落的巨石又继续着动静,前方的珠子又开始转动了,而且是比之前的速度更快。
“宋梨姑娘,这个珠子”,公孙逸指着,忐忑道,他想说这个珠子好像是往相反的方向转动。
宋梨顿了顿,似乎也瞧出了不同,横出一柄剑,拦住他向前的举动,警惕地道,“不要乱动”。
公孙逸点点头,欢喜了没几秒,难道就要没了?又往洞口看去,堵得死死的,连一丝通风的孔都没有,上面还有几丝凹坑,是恰才宋梨砍出来的,现下看来,除了这个珠子还有点活人气息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正想着,山体轰隆,珠子越涨越大,刹那间填充了眼眶,耳边只有宋梨的一句,“不好”,除此之外便只剩风声了,眼前更是昏黑一片,半点光景也看不到。
慢慢地连时间都静止了下来,渐渐地他似乎听到了风的声音,还有水的声音,不再是刺骨的冷,而是带着点春日的暖意,公孙逸依依不舍地沉迷下去。
突地,腹部着了一击,两眼猛地张开,宋梨的脸凑上来,怒道,“快起来”。
“哦哦哦,好”,公孙逸点头道,直起身一瞧,有些惊骇,“这是哪?”。
宋梨摇了摇头。 “你看那个,那个”,公孙逸哆哆嗦嗦地指着宋梨的后方。
“什么?”,巍峨的高山,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吧,宋梨有些不解。
公孙逸一拍大腿,喊道,“这不就是我们在那个地方的雪山吗,你瞧瞧这个形状,除了通山覆着厚厚的雪之外,这般诡谲的样子,我就只看过这个山头了”。
宋梨怔了下,抬头看去,确实是在刚才村子里看见的雪山模样,但四下清脆欲滴,花鸟繁盛,和雪山的边一点也搭不上。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自己被那个老人抽了一丝魂魄后,和她说的话,这里,以前也不是这般冰天雪地,而是温暖如春,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呢,老人后面没有说了。
回过神来,公孙逸已经跑到前面去了,跑得快,一溜烟就没影了,宋梨正要喊,公孙逸又钻了出来,朝她欢快地道,“宋梨姑娘,我看见人了,快来这里有人”。
宋梨二话不说跟了上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群劳作的农人,此时应该是春日,田间挤满了人,整齐有序地弯腰插着秧苗,绿油油的,被风一吹,哗啦作响,瞬间填补了惊犹未定的空缺。
“这位老人家,我问个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公孙逸走到一个农人的面前,问道。
农人抬起头,牵起肩上的麻布,擦了擦汗,又继续埋头插秧。
“老人家,我想向你打听打听这个地方是哪里,你们又是在这里干什么”,公孙逸换了个位置,直接站在了老人的侧边,嗓门放大了些。
毕竟人年纪大了,耳背是很正常的,可谁知,老人仍旧没有理他,就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老人家,你怎么……诶?宋梨姑娘”,公孙逸偏头,看向拽着自己的人,手竟然扑了个空。
“别白费力气了,他应该是看不见我们”,宋梨正色道。
“看不见我们,那我们这是来哪了”,公孙逸有些绝望了,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山洞,有了一线希望,可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并没有脱离那个山洞。
宋梨摇了摇头,往前面走去,公孙逸立马跟上,边道,“宋梨姑娘,我们这下去哪好”。
“我们去前面”,宋梨指着前面的破庙,庙角都塌了一块,难保接下来会不会在继续塌下去,公孙逸有些犹豫,脚步都滞了许多,“你确定”。
“不然呢,难不成你怕它压死你”,宋梨冷眼觑着他,捞了一把侧旁的草,果真毫不犹豫地穿透了。
“不怕不怕,我作为一个男的,怎么会怕呢”,公孙逸汗颜道。
宋梨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才想起来他是男的啊。
两人走至半路,突然冲出来一个女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边走还边回头,公孙逸登时跳了起来,“宋栗安,怎么是她?”。
“宋姑娘,姑娘,你还认得出我来吗”,公孙逸冲到她的前面,很显然,模样俏似宋栗安的人直接穿过了他,身子有刹那间的滞涩,公孙逸透过几口气,又见另一个老婆婆正直逼眼前,公孙逸连忙躲开,心道,还好,还好,要是再来一下,我都要散架了。
“让你跑,让你跑,不是说了不要整日往山上跑吗,怎么一点都不听话”,老婆婆逮住女子就是教训,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女子的肩上,力度却很细弱,但地上的女子什么也没说。
“快说,你还去不去了,要是再让我发现,章柔,我不得打断你的腿”,老婆婆恶狠狠。
公孙逸瞅了宋梨一眼,喃喃道,“章柔”,果真,正当他们怀疑的片刻,清脆稚嫩的孩童从远处传来,“祖母,不要打姐姐了,放开她,是我要去的,祖母,不要打她”。
小孩蹬蹬蹬地跑着,边跑边喊,“祖母,祖母”,头上扎的发包一颤一颤的,脸上红扑扑,一把扑了下来,跪到老婆婆的脚边,“不要打姐姐,是我要姐姐去的”。
“走开,再不走开,我连你一块打”,老婆婆作势要打下去。
“不,祖母不要打她,是我”,章诰脆生生地道,抱着老人的衣角,眼里噙满了泪。
老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是心有不忍,把他从地上捞起来,问道,“那你叫姐姐去干嘛”。
“我叫我姐姐去,去上山采药材”,章诰转溜了几圈眸子,总算开口道。
“真的假的,你莫要骗我”,老婆婆质问道。
章诰看着她的模样,一下子被吓道了,语气不复刚才那般洒脱,有了些许犹豫,“真的”。
“祖母,我不出去就是了,你别为难他了”,章柔道。
质问着章诰,一下子把章柔忘在一旁了,老婆婆缓和下去的脸色,又怒了起来,“一天天,一个都不省心,要我和你说多少次,少去山上,你就是不听,惹恼了山神怎么办”。
“祖母姐姐没有惹恼他,是山神自己叫姐姐上去的”,章诰拦在章柔的身前,解释道。
看着姐弟俩抱成团,老婆婆也是很苦恼,叹了口气,道,“回去吧,下次张张记性”。
“好嘞,谢谢祖母”,章诰跳了起来,转身就去拉章柔,拉了下,没拉起来,有些纳闷了,“姐姐,为什么不走,你怎么了”。
章柔的眸色暗了暗,微微笑道,“无事,我们走吧”。
春风打着旋,吹落枯叶,绕了一圈又一圈。
“宋梨姑娘,这个人断然不是宋栗安”,公孙逸摸着下巴,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人。
“何以见得”,宋梨开口,也略略地思忖了几番,只是样貌相像而已。
“从头到脚,这个姑娘一言不发,况且我观她面色,最近应是有了什么桃花,有些讷讷的样子,如果换做是宋栗安,她早就跳起来争辩一番了,末了还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看来你对她还挺了解的”,宋梨瞥了他一眼。
公孙逸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挠了挠后颈,不好意思地道,“多亏我眼力好”。
“哦,我眼力也不错”,宋梨冷道。
言下之意便是宋梨也明白,倒显得公孙逸此举多有卖弄了,好在经年累月,脸色不如女子白皙,是以,有些发烫的脸颊,看起来也与一般人无二致。
公孙逸迅速跟了上去,正想说些什么,冷不丁地宋梨开了口,“我们先跟着那个人吧,章诰就是我们那天晚上找的小孩,还有那个老人,你不觉得她和昨晚的那个男子很像吗”。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这里的年轻点,昨晚的老点”,公孙逸道。
“还有昨晚我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嘴里总说什么姐姐,想来就是章柔了”,宋梨顿了顿,将昨晚的一切捋了捋,察觉出不一样,“会不会是他姐姐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也有道理,我猜不会是被情人抛弃了吧,又或者看上良家男子了”,公孙逸一本正经地道,“又或者是家人逼迫,不得不与自己的相好分道扬镳,从此不相往来”。
“你哪听来的”,宋梨无情地剜了他一眼。
“话本”,公孙逸理直气壮地道,“都是这么演的,毕竟能让女子伤心的不就只有这些了吗”。
“谁说的”,宋梨冷道,“匹夫之言,我们心里头也是有家国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