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韵咳嗽几声,连拍卡森握住她脖颈的手,看向牧师,想向牧师求助,然而牧师却低下头,撩动眼皮,偷窥似地抬眼去看俞韵。
烛光昏暗,牧师眉骨的阴影往下罩,俞韵只能看见一团面上划了两条缝,淡色的眼珠嵌在里面,闪着欲念的精光,直直盯向俞韵因缺氧而大幅度起伏的胸口。
又是一个变态。
俞韵不得不抠向卡森的手指:“咳咳,”她勉强说话,“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
卡森听言松手,但没给俞韵喘息的时间,再次掐上了俞韵的脖子,同时示意牧师下去。牧师眼中有点遗憾,深深地望了俞韵一眼,听话地离开了。卡森愈发用力,声音低沉:“你对我的以前的妻子很感兴趣?”
俞韵简直无语,怎么这个世界的人一个比一个变态:“咳咳,难道……你之前的老婆,不好奇?咳咳……吃醋罢了。”
卡森听言,一双冷眼看向俞韵,像是要通过她的瞳孔,直直看到心里。他的手一点没松,俞韵也知道卡森不信自己,于是摸上大腿,压向自己早藏好的小刀。
珐琅的红光落到二人身侧,卡森半边面皮被映得暗红,混杂着浓郁的香水,像是甜得发腻的血涂到了他脸上,连眸光都变得血红。
俞韵极力辨认着卡森颈动脉的位置,突然,一只鸟飞了进来。
鹦鹉纤细的足趾抓向卡森的眼珠,卡森反应迅速,推开俞韵,撞向鹦鹉。
俞韵趔趄着后腰撞向长桌,她用手撑扶,勉力站稳身子,而鹦鹉挥动翅膀,在空中转了个圈,擦过俞韵,险险没有坠地。
卡森飞速挥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皮克?”眼见刀光就要向鹦鹉刺去,俞韵蓦地起身,用身子挡住鹦鹉,急忙转移话题道,“不是要弥撒吗?可以开始了。”
卡森看着俞韵,此刻的他遮住了烛光,在珐琅窗户的映射下,他完全成了一座黑影,只有暗沉的光给他勾画了一圈轮廓。俞韵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攒着那把小巧的匕首,似乎镶嵌了一颗红透的宝石,微微地反着光。
这个人,似乎格外喜欢红色,又或者,他只是格外喜欢血液的颜色。
鹦鹉落到俞韵身后,叼住俞韵的衣服,扑扇着翅膀爬上俞韵肩头,卡森看了一会,语气淡淡:“原来是鲁娜家的魔鸟,”他低头看向俞韵,“你母亲没留给莫里斯,反而留给了你?”
俞韵护住鹦鹉:“对,皮克是我的鸟。”
卡森嗤笑:“不过一个残次品,倒是挺大胆。”
俞韵蹙眉,偏头去看鹦鹉,鹦鹉正在梳理翅根下的毛,似乎并不在意卡森说的话。
“过来,弥撒了。”卡森招手,像唤小猫小狗般叫俞韵。
俞韵曾在黑书里看过,弥撒是生者用熟悉的语言为逝者祷告,以换取逝者灵魂的庇佑,这种仪式通常只在拥有巫术或者神术血脉的家族里进行。
当时俞韵就怀疑,自己这个身份的母亲,可能是神女或巫师,否则莫里斯这个并不算富有的商人,怎么会拥有皮克这样的魔法生物。
卡森不容俞韵迟疑,抓住俞韵的手便在她掌心划了一刀,俞韵疼得五指蜷缩,她发现卡森没有注意到自己腕上的条码,似乎条码压根不存在一般。俞韵挣扎抽手,但被卡森捉住了,强行放到白蜡烛上,喃喃念咒。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俞韵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觉得火焰似乎灼进了自己的伤口,沿着血管,快速烧上手臂。
青色的血管在皮肉底下变得火红,岩浆一样发烫发光,俞韵眼见那红光透过皮肤,一条条穿进心肺,她当即意识不好,这压根不是神术,而是巫术。
“说吧,说出你对母亲的思念,让她庇佑你留在我身边。”咒语念完,卡森在俞韵身边蛊惑,而俞韵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张口,就要听从卡森的命令。
鹦鹉看到俞韵状态不对,立刻飞到白烛旁边,想用翅膀掀起的风吹灭蜡烛,然而昏黄的光早就变成了赤红,像是沸腾的血液,无法扑灭。
俞韵口齿微张,念出妈妈的名字。
不行,不能说。
她有种直觉,若自己说出亲属的名字,意识就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俞韵拼命抵抗,名字被她勉强吞了下去,可那种出口的冲动却愈发强烈,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说吧,我的甜心,”卡森靠得更近,声音像是在俞韵心里回响,“以灵魂祈福另一个灵魂,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俞韵终于服从,脱口说出了名字。
“……时青岁。”
卡森怔愣,没听清俞韵说的是什么,只觉她说的不是自己能听懂的语言。
而俞韵说出名字后立刻感觉自己能动了,既是逝者,那么没从周宅里走出来的时青岁,多半已经死了,她在这个世界祭拜前队友,也算是全了团队情谊。
鹦鹉听到俞韵说话,明显更焦急了,围着白烛不断飞,拼了命地去扇烛火,然而火光跳跃,就算平躺上蜡液,也不肯熄灭。
“愿你安息,时青岁……等我回到现实,会把你的事转告家人,放心吧……”俞韵用的是原世界的话语,卡森听到狠狠皱眉,转而去看俞韵的手。伤口还在流血,血液滴到蜡液上,形成圆润的血珠,非是谎言融入蜡烛的粉红。
俞韵祷告的,确实是个死人。
卡森放心了一半。
很快,弥撒结束,卡森看着烛火丝毫没被俞韵的血液浇灭,明显仪式已成,他彻底放下了心。
俞韵也见自己的血管一点点退回正常颜色,胸口的灼烧也跟着消失了,而那跳跃的烛光,也重新变回了昏黄的颜色,只有血液追随蜡液滚落,变成一朵又一朵的梅花,凝在蜡架上。
卡森满意地拉过俞韵,将她受伤的手放在齿间,大口舔了一下。
温热濡湿感觉刺激着伤口,仿佛卡森的舌苔上有倒刺,俞韵觉得恶心极了,但卡森似乎很享受,在俞韵猛抽手前痴迷地嘬了一下,似在吮吸。俞韵虚握成拳,迅速撇开眼神,生怕自己眼底的杀意掩饰不住。
卡森回味着俞韵的味道,表情惬意:“伤口无法愈合,我的甜心,看来你没有遗传到鲁娜夫人的能力,”他低笑一声,看向鹦鹉,鹦鹉应是飞累了,站在白布桌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卡森嘲弄,“难怪需要这只不算魔法生物的魔鸟保护。”
俞韵忍着怒气,想要套出更多情报:“男爵这样说,看来娶我只是因为我母亲的血脉。”
卡森不予置否,轻笑出声:“生气了?”他逗趣似地挑起俞韵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哄,“原本是这样,毕竟你有特殊的血脉……可现在,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的眼睛。”
他掰过俞韵的脸,看着俞韵的双眼:“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沉静的眼睛,像一对透彻琥珀,”他笑了笑,语气温柔,“放心吧,只要你听话,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俞韵同样盯向卡森的眼睛,虽然卡森在笑,但他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男爵之前的夫人都是不听话,所以才早亡的吗?”这几乎是明牌了,但卡森丝毫不在意俞韵的锐利,反而像是在看一只亮爪子的小猫,猫儿看自己是威胁,但旁人看它只有可爱。
卡森哈哈大笑:“韵,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毫不避讳地,“没错,她们是这样,但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什么事也没有,”他抚上俞韵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藏品,“不过……就算你不听话,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毕竟,你是我的妻子。”
俞韵一阵恶寒,推开卡森,转而去看鹦鹉,看它有没有事。鹦鹉睁开半只眼,望了一下俞韵,又合上了,啾啾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宽慰俞韵。
“行了,我们回城堡吧。”卡森发话,只把俞韵的忤逆当成情趣。
俞韵跟着卡森身后,一起走出教堂,下了杀心。这个BOSS不能久留,必须找机会尽快干掉。
卡森架着马车前往城堡,俞韵怀抱着鹦鹉,独自坐在马车里。车后是莫里斯给她准备的嫁妆,除了母亲留下的地产,就只有一些不值钱的首饰和衣服。
马车经过荆棘丛生的森林,趟过溪水,来到全是石子的小径,攀爬上坡。也不知卡森骑的是什么马,一路不带停歇,赶在落日前回到了城堡。
城堡不算大,但整座城堡加上俞韵,只有卡森、管家,以及一位哑巴厨师,如此看来,就变得相当空旷了。
管家白发森森,佝偻着腰,整个人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主人、夫人,婚房已经替您准备好了。”
“很好,”卡森迈进城堡大门,“晚餐呢?”
管家关上大门,动作敏捷,丝毫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他快步跟上:“还在准备。”
卡森来了兴致,偏头看向俞韵:“既然这样,甜心就先和我回房吧,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卧室。”
俞韵后背一紧,想也不用想卡森要干什么,她快速环顾四周:“我想先放置行李,毕竟皮克总不能与我们住一间卧室吧?”
卡森牵动唇角,看向在俞韵怀中逐渐恢复精神的鹦鹉:“这小东西是魔鸟,不如就和我的双头犬住一起,”他有些逗弄地笑,似乎相当期待,“我的碧斯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位新邻居。”
俞韵再次感受到了卡森的不怀好意,她不经意地扬手,鹦鹉默契地随着她的力道起飞,朝窗户檐廊的方向快速飞走。
“哎呀皮克。”俞韵假装吃惊,抬腿要追,却被卡森用力扯住手臂,一个弯绕了回来,禁锢在怀中。
卡森似笑非笑:“甜心不愿意?”他用力搂住俞韵的腰,“还是,你其实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