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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枯井童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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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明理是金陵城里颇有名望的私塾先生,妻子过世,没有孩子,一个人独自生活。

他之所以有名望皆因他教出的学生中,不说中举的,甚至还出过一位探花郎。

为此,即便褚明理的束脩费高的惊人,依旧大把的人求着他收自己家孩子为学生,连外地学子都慕名而来。

褚明理教书有本事,对学生也极为严厉,有些孩子哪怕付不起束脩的,只要愿意学,他一样悉心教授,但若不好好学,一样会被赶出去。

六年前,褚明理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便关了私塾,不再授课。

至于与人交恶,确实没有听说过,若非说有人恨褚明理,大约便是那些被赶走不能跟着褚明理学习的人。

江不系听着手下带回来的消息,一个头两个大,这叫什么个事?怎么会有人因为做不成褚明理的学生而杀了他。

何况,他已经五年没再授过课,更不至于了。

原以为解了井下怪声之迷案子便能破了大半,大话好像说早了。

该如何是好?

……

江不系一筹莫展,崔拂雪懒得跟他耗,回了秦淮炊烟。

刚进门便听见有人喊了声:“崔娘子。”

崔拂雪看过去,忙满脸堆笑地迎过去:“哎哟,这不是郑大公子,哦不,该叫知县大人,哪阵风把您吹回来了?”

郑东钦,原顶着个南京礼部四夷馆专翻译外邦文书的职位,两年前调任苏州府做了个六品吴县知县。

“回乡省亲,四日前回的,这不一消停来便赶紧来崔娘子这儿,在苏州府这两年,就想你这儿的一口。”

崔拂雪笑道:“那您可得多待些时日,最好日日都过来吃。”

郑东钦大笑:“瞧瞧,还是这么贪心,偏又率直,让人挑都挑不出毛病,这次回来待不了几日,家中,朋友,同窗,还得去看看先生。”

“先生?”崔拂雪心中一动,“郑大人说的先生是……”

旁边一人插嘴:“那能有谁,自然是咱们金陵大名鼎鼎的褚明理褚先生。”

崔拂雪张了张嘴,褚明理遇害的消息官府还未对外宣布,她不好多嘴,只得跟着笑:“郑大人倒是忙,妾可不管,回金陵这几日,郑大人得多来秦淮炊烟。”

“自然,自然。”

崔拂雪离开时目光一偏正看见坐在郑东钦左手的好友苗敬之面上露出个厌恶的神色。

那厌恶之色转瞬即逝,不知是对郑东钦还是对褚明理。

一桌人一直吃到快未时半才结束。

刚要离开,王知权和江不系进来了。

郑东钦“哎哟”一声:“府台大人,失敬失敬。”

王知权半玩笑着说:“听说东钦回金陵,这不赶来见见。”

郑东钦虽不归王知权管辖,可南京是留都,又是南直隶的中心,王知权的地位不是其他州府的官员可比。

他听出一脑门汗,拱手行礼:“这怎么敢,原便想着这两日去拜会府台大人,是下官的疏忽,还望府台大人赎罪。”

王知权没搭,转而对崔拂雪道:“崔娘子,借一间雅间,小侯爷有话要问几位。”

郑东钦看了摇着扇子的江不系一眼,他也听说从京师来了位小侯爷,想来就是眼前这位。

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郑东钦战战兢兢跟进雅间,听见江不系对外喊了声:“拂雪一起。”

崔拂雪不情不愿地跟进去。

哪知江不系和郑东钦东拉西扯,又是算学又是河道,王知权几次想开口都被江不系挡了回去。

扯到最后,他问了句:“听说郑知县是褚明理褚先生的学生?”

“正是,我与敬之都是。”

他说的正是苗敬之。

“回南京可曾看望恩师?”

郑东钦:“适才还与崔娘子说起,正准备这两日去,老师苦夏,再晚怕是要北上避暑去了。”

江不系展开折扇,悠悠道:“郑知县不知褚明理已死?”

“什么?”郑东钦惊得大喊出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不系,“小侯爷方才说什么?老师……已死?”

江不系冲崔拂雪扬眉:“叫苗敬之。”

苗敬之在门外听到了郑东钦的喊声,进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郑东钦一把拽住苗敬之:“敬之,老师怎么会……”

两人抱头痛哭。

崔拂雪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哭得倒是真情实意,只不过,苗敬之的嘴角似乎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崔拂雪:“两位节哀,只不过未曾听说苗公子也是褚先生的学生。”

苗敬之抹了泪:“儿时跟了先生一段时日,大约是资质有限,总也领悟不了先生所授,很快便被劝退,倒是与东钦结下了友谊。”

江不系:“如你这般被劝退的多吗?”

苗敬之摇头:“我不知。”

郑东钦想了想:“确实有,每年都有,不过他们自己学不下去,也怨不得先生不收他们。”

又问了一番,江不系放两人离开,郑东钦走前拱手道:“小侯爷与府台大人公务繁忙,东钦不便打扰,待案子结束东钦设宴秦淮炊烟,还望二位大人赏脸。”

江不系:“好说,好说。”

关上门,江不系沉了脸:“看来这位褚先生并非外界传闻那般诲人不倦,哪里是什么教书有本事,教书育人还挑挑拣拣,简直不知所谓。”

王知权叹了口气:“沽名钓誉,想不到褚先生竟是这种人,传言中到底还有多少真假更不知了。”

崔拂雪:“所以,有人恨他便不足为奇了。”

江不系夸张地“啊”了声:“不能吧,学不成就杀人,还时隔这么多年?”

崔拂雪学着江不系的样子耸肩:“人心不古,谁知道呢。”

该问的都问完了,江不系和王知权回府衙。

他们前脚刚走,阿芦从内堂的窗户翻进来。

“崔姐姐,我问到了。”阿芦得意洋洋。

崔拂雪:“是不是曼陀罗?”

阿芦一愣:“姐姐怎么知道?咱们这不产这玩意。”

崔拂雪不逗她了:“我也只知道名字,你继续说。”

“咱们这虽然不产,不过倒也不是只有黑市才有,药店里偶尔也能买到,据说这玩意能止疼,镇咳,还能驱虫,不过剂量用法都极为讲究,用不好,不仅仅会致幻,”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还会死人,所以大多数药店里并不售卖。”

“进来可有人买?”

阿芦摇头:“黑市、药店都没人买。”

左右无事,崔拂雪打听了褚明理的住处,一个人前往。

站在褚明理家门外,崔拂雪才后知后觉,她为何要来此?查案的事与她何干?

不过,来都来了,她叹了口气,佯装敲门,隔壁有人出来:“找谁?”

崔拂雪堆着笑脸:“敢问褚先生在家吗?”

“又是来找褚先生的,有四、五日了吧,我那日看见他跟一男人离开,之后再没见过,褚先生苦夏,避暑去了也说不准,以往也有过,过阵子再来吧。”

褚明理苦夏,好像郑东钦也提到过。

崔拂雪追问:“可瞧见那人的模样了?”

“没。”说着,那人关了门。

又?还有旁人来问过?

四、五日不见,崔拂雪略想了想,按贺文章验出的死亡时间,今日是褚明理被害的第四日,褚明理是晚上死的,再思及贺文章提到他身上有多处鞭打、灼烧的痕迹,死前遭受虐待,那么那日的男人嫌疑就很大了。

崔拂雪边想边往回走,没留神在拐弯处险些与人撞个满怀。

抬头一看,江不系一手梅花糕,一手酸梅汤,全撒在了身上。

一边滚烫,一边冰凉,江不系哭笑不得:“拂雪,投怀送抱也不是这么送的。”

我呸,崔拂雪在心里吼道,本姑娘给你投怀送抱?美不死你。

手上却拿帕子擦道:“小侯爷,梅花糕里豆沙烫人,可有烫伤?”

江不系吸吸鼻子:“没有,就是可惜了我的梅花糕,才咬一口。”

“我赔,小侯爷想吃多少,管够。”

江不系嬉笑:“当真?我想吃八宝黄焖鸭。”

崔拂雪:“……”

敢情是出苦肉计,这厮骗吃骗喝已经骗出了新高度。

崔拂雪不欲接他的话:“小侯爷来这里是……”

江不系像没听到:“再来一道美人肝、炖生敲、金陵丸子、清炖鸡,”他摸着下巴,“松鼠鱼、蛋烧麦、凤尾虾也不错,可惜我一个人吃不完,能不能存着下次吃?”

崔拂雪“呵呵”笑了几声:“小侯爷何时想吃,尽管吩咐。”

江不系满意地点头:“我们拂雪果真人美心善,你方才问我什么?哦,来这儿,”他忽地正色,“自然是查褚明理的案子。”

他眯了眯眼:“邻居说褚明理已有四、五日没露面,最后一次见他是与一个男人一同出门,那个男人嫌疑不小。”

原来邻居那个“又”字说的就是江不系,不仅如此,两人还想到一起去了。

崔拂雪道:“褚先生多半认识那人,若是被强行带走邻居定然能听见。”

江不系“嗯”了声:“熟人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些。”

崔拂雪试探:“小侯爷觉得苗敬之这人如何?”

江不系勾勾唇:“装出副伤心模样,不过我瞧着,褚明理死了,他心里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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