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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百鸟贺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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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阿芦进了内堂吃饭。

她边吃边说:“我先查了周家大公子的行踪,周世昌的寿宴原是打算交给周家二爷操办,是大公子力争来的,好容易争到在老头儿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那阵子为了寿礼他没少在金陵城里转悠。”

吐了骨头,继续道:“城北那条街他也不知道逛了多少回,最后定了李记木工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找了李木匠,要我看,那条街上随便哪家木匠铺都比李记看着清爽。”

崔拂雪伸手点她:“又以貌取人了不是,你没瞧见那屏风的做工和里面藏着的水动轮扇,实非一般人能为。”

阿芦不在乎,扒拉着饭:“之后便是张罗着将周家修缮了一番,听说正院屋檐都是他亲手重新刷的漆,又来了咱们秦淮炊烟定寿宴,这事就不用我说了。”

“嗯,说些旁的。”

“旁的?没有了,没人见过周家大公子去黑市,不过就算去了也看不出,不是都蒙着脸呢嘛。”

崔拂雪有些失望,照阿芦说的,周懿阳的行踪丝毫没有可疑之处,至于黑市,确实不好查。

但听阿芦又道:“不过,主桌那八人,我倒是查到点儿东西。”

崔拂雪暗下去的眼眸瞬间又亮起来:“快说。”

阿芦咽下最后一口饭:“周世昌是咱们金陵的纸行行首,不仅城里有造纸坊,城外也有,这个老东西,赚钱没够,还想一再缩减造纸开支,最后竟在纸张的原材料上动了坏点子,崔姐姐可知十年前城东外莲花村的事?。”

崔拂雪摇摇头。

“周家在莲花村有个作坊,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纸浆竟有毒,作坊里的人不知道,造纸的废水排进了河里,莲花村的人喝水洗漱靠的都是那条河,结果一下毒死了好几个人,还有村民虽然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身子也毁了,听说跟得了痨病差不离,乡下人没个好身子做活与死了无异,如今那村子还荒着。”

崔拂雪皱眉。

“可周家有钱,大概用钱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又在城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崔拂雪:“和其余七人有何关系?”

“关键是就是这里了,这七人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周家的纸张生意,周家也投了其余几家的生意,他们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毒纸浆的事就是他们几个一起谋划的,为了赚钱草菅人命,死了也活该。”

阿芦喝干了最后一滴汤:“这还是我无意中打听到的。”

崔拂雪若有所思,如果是莲花村的幸存者为了报仇,那么这八人都是目标。

十来年,这人大概是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机会将八人一网打尽。

阿芦吃饱饭,该说的都说完,见没事,一溜烟又没了人影。

崔拂雪又将案发到现在所查到的线索细细捋了一遍,再抬眼时已是正子时。

打了个哈欠本想就这么睡下,忽地一个激灵站起来。

江不系说明儿一早来寻她一起去周府,他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定然来秦淮炊烟。

崔拂雪坏笑,她偏就不想让他那么顺当,收拾一番,叫上蓝田,回家。

回家必要从隔壁那座空宅路过,蓝田恨不能猴在崔拂雪身上。

崔拂雪侧耳细听,好像确实有什么声音,不过宅子空置久了,里面旷,有些穿堂风的声音不足为奇。

她拍拍蓝田,宽慰道:“走了,没事。”

次日,崔拂雪一觉睡到将近巳时,蓝田来叫她:“小姐,那位小侯爷找来了。”

江不系一早便跑去了秦淮炊烟,哪知吃了个闭门羹,里面压根没人。

直到辰时三刻老王和老姚来准备今日的食材,他才问到了崔拂雪的住处。

又等了好一会崔拂雪才梳妆出来。

江不系:“拂雪让我好等。”

崔拂雪一愣:“小侯爷叫我什么?”

“拂雪呀,”他不甚在意,摇着扇子,“不是你的名字?往后共事,总崔娘子崔娘子的多生疏,可以走了吗?”

崔拂雪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嘱咐几句蓝田去秦淮炊烟的事情,总算出了门。

“这地方不错,”江不系边走边打量,“离秦淮炊烟不远,和周家也就隔着两条街吧?”

崔拂雪耐着性子:“算过得去,自是不能与周府的琵琶街比,那里住的都是金陵城的富商,小侯爷可是还未置宅子?”

“有何推荐?”

“贵人自当住乌衣巷,朝廷官员不少都住那一带,也离得不远,府台大人就住那附近。”

江不系摆摆手:“我最不乐意扎堆儿,你说,每日上衙见的是他们,好容易放了衙回家想喘口气,结果一开门左一眼,右一眼,又是这些人,多闹心。”

崔拂雪被逗乐:“是这个理儿,小侯爷可有中意的地方?”

“原倒是想着挑一挑,结果来报道的第一天便出了周家这命案,至今没腾出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

两人说着到了周府外,江不系张望了一番。

“小侯爷找谁?”

“老贺,他多半早来了,进去吧。”

周懿阳正站在正院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江不系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他肩头一拍。

本来昨日江不系说周家宅子不干净的话已经在周懿阳心里留下了阴影,猛不丁被他这么一拍,魂险些没了。

他拍着心口,也顾不上礼仪了:“小侯爷,快被你吓死了。”

江不系一勾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贺文章听见声音一扭头,制止道:“别进来,若是进来也带上面衣。”

只见他蹲在地上,用江不系自制的透镜看着什么。

崔拂雪一眼发现,贺文章看的地方正是她上回来的时候觉得砖缝颜色变深的地方。

依言带上面衣,江不系走进去:“发现什么了?”

贺文章将透镜递给他:“小侯爷请看这方砖的缝隙。”

江不系透过透镜看去,缝隙里竟有鬼笔鹅膏菌的菌丝。

他吓得站起来连退几步:“这,这里怎么会有鬼菌?哦,”他恍然,“所以昨儿那两只鸟极可能是吃了这地上的鬼菌才死的。”

崔拂雪环顾四周,颜色变深的砖缝只限于主桌附近几块,自打寿宴后,这几日始终阴雨,闷热潮湿,极利于菌类生长,这些菌怕是寿宴时飘落在地上长起来的。

她脑中忽地闪过什么,但一时又没抓住。

江不系:“不管怎么说,先铲除了毒菌,以免它继续残害生命,周懿阳。”

“小人在。”

“去吩咐厨房烧开水,本公子要亲自灭了这些害人的玩意。”

滚烫的开水浇下,鬼笔鹅膏菌瞬间没了嚣张的气息。

江不系拍拍手,目光落在主桌后的屏风上。

地上的菌是飘来的,从哪儿飘来的?为何又偏偏只在主桌这块?

正想着,不知道从哪儿又飞来几只鸟,站在房檐下叽叽喳喳的叫,搅得江不系思绪一片混乱。

他刚要上前查看屏风,突然,有一只鸟扑腾着从房檐上落下来,喙边渗着白沫,掉在地上便没了气息。

周懿阳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不系抬头看着房檐,突然大喊了声:“可有梯子?”

周懿阳愣愣地点头。

“快去拿来。”

顺着梯子爬上去,江不系透过透镜一看,找到根了,这房檐下的梁上,都是菌丝。

鸟正是啄了菌丝才暴毙,而菌丝飘飘忽忽落下,正对的就是主桌。

江不系冷笑一声:“周懿阳,听说屋檐是你亲手重新刷了漆?”

周懿阳:“是,是我。”

“来人,将周懿阳拿下,带回奇案房,本公子要亲审。”

事情发展的太快,崔拂雪和贺文章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周懿阳已被看守周府的衙役按在了地上。

周懿阳大喊“冤枉”,被江不系扯了块布料塞进嘴里。

崔拂雪和贺文章互看了两眼:“这……小侯爷……”

江不系一招手:“回去跟你们慢慢解释,带走!”

回了公廨,他没着急审,先和崔拂雪与贺文章解释了一番。

“毒菌长在房檐下,这半年来,只有周懿阳刷过房檐,料想菌种当时便掺在涂料中刷在了房檐上,他定然是算好日子的,金陵这天过了四月开始暖和,然后逐渐雨水增多,那房檐下又见不到光,正适宜菌类生长。”

见两人不反驳,他继续说:“待到寿宴那日,正院摆席面,主桌正在房檐下,菌丝飘落,对了,老贺你不是说那八人或食道或气管中发现菌丝,真是说明菌丝票在空中,要么进了嘴,要么被鼻子吸了进去,可不就中毒死了,周懿阳为怕祖父立的遗嘱对其不利,抢先下手将其毒害,动机也是有的。”

崔拂雪:“如此杀了周老一人便是,为何又毒鸟,又将同桌其余七人都杀害?”

“鸟亡怕是意外,他恐怕也没想到鸟会去啄房檐上的菌丝,至于其余七人,要么是为了混淆视听,要么就是倒霉,跟着一起死了,可也正是因为鸟,才让我发现了房檐下的毒菌。”

崔拂雪也不反驳他,只淡淡问:“小侯爷,周懿阳如何能确定那菌丝一定在寿宴时会落下?且毒菌需六到八个时辰才毒发,又如何能当场死亡?”

贺文章看着江不系。

江不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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