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究脸上的红晕消了，他把邀请函放下了，颇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模样。

犹如一位养猫人在与猫的相处的中猛然发现自己的养的黑猫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撮白毛。

——原来是只奶牛。

巫究又看了时晤一眼。

时晤显然意识到了巫究这个眼神背后的含义，微微眯眼，语气严肃起来：“……怎么了？”

巫究摇头：“没…”

否认的话念到一半，他还是选择了如实询问：“…你带头套是为什么。我觉得你长得不难看啊。”

岂止不难看，完全可以列入人类高质量长相名单了。

时晤愣了一下，但又因为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在夸自己而微微勾起嘴角：“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怕太帅了……”

他的话也说了一半，猛然发现自己臭屁的性格在巫究无孔不入的夸夸声中赫然放大。

巫究迅速跟话：“你是怕你抢了别人的风头吗？可是舞台上本来就应该闪闪发光的。”

时晤深以为然。

——

在收到邀请函的前几天，时晤尝试过拒绝邀请，但显然粉红站的晚会负责人不是很乐意。

对于晚会而言，自然是越有话题度越好，显而易见，时晤以及其他被粉丝无辜票投上来的up主们完美契合这一点。

毕竟正经的节目有受众，只能整点花活再给晚会添添柴。

粉红站这个平台的公司就位于燕城，端午晚会于是理所当然地在燕城的体育中心举行。

收到邀请函的当天晚上时晤就奋不顾身和直播间里的水友互怼。

“啧，现在我真要去晚会了开心了？”

“贴脸开大？真当我是软柿子？”

大屏特效再次浮现，这会儿是真真正正的官方号。

【粉红站小助手：老师！看私信啊啊啊啊QAQ。邀请函收到了吗，计划安排私信说啊啊啊啊QAQ】

账号后是一个不容易的打工人。

直播间更是瞬间一片嘻嘻哈哈。

【儿子每天上播，但是就是不看私信，这么随性？】

众所周知，除了直播礼物打赏和视频播放量之外，还有一个能赚钱的方式就是接广。

但是时晤先是一位主播，再是一位up主，所以发布视频的频率和精致度也比不上专业的。

所以他平时很少接商单，再加上换号有些困难，于是就不怎么会主动登入自己的工作号。

而那个玩具的商单还是在上次在拉黑那个“人人耳”，登工作号删好友时接的。

一连串动作下来，既把讨人厌的家伙踢出了列表，又确定好甲方的需求后，时晤就没登过自己的工作号了。

时晤非常真挚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确实挺少看，真是抱歉了，下次给个私人号吧。”

工作号上，是官方给的计划单，还包括了演出名单，以及时晤需要跳的舞。

可能是介于他们确实是外行，增加热度也不能把人推上去扮丑，给那几个并非颜值区主播都安排了简单的背景板动作。

时晤把游戏暂停。

巫究站在边上，看着他在聊天框里打下了一行字：“其实我还有点社恐，可以带头套跳吗？”

巫究：“……”

来真的？

小蘑菇猫又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时晤，扯着自己宽大的袖子犹豫了一会儿，陷入了沉思。

——

巫究沉思良久，音乐的声音停下了。

他恍然抬头，对上了那个丑得有些抽象的狗头。

巫究：“……”

他慢悠悠地从客厅半天飘过，沈芸正在挖着西瓜吃，吐籽含糊地点评：“还是很僵硬，和你两三年前学校晚会上的一样。”

时晤把狗头脱下来，余光瞥见准备逃离现场的巫究。

他一只手夹着狗头，另一只对着巫究招了招：“小蘑菇猫点评一下，沈芸不会欣赏，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巫究被点名，连背景也僵硬起来，像个石块转身，对上了他臂膀之间狗头的豆豆眼。

沈芸对于便宜表哥的话非常不屑，捧着半边西瓜又狠狠地挖了一块，丢到嘴里嚼嚼嚼。

巫究：“……我、我不…还挺好看。”

巫究放弃了自己的良心。

他其实想说他不太懂他的抽象。

但看着时晤似乎是乐在其中，也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

巫究抿嘴，企图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一些：“就是…就是动作挺标准的。”

时晤长手长脚，身形匀称，随便摇两下都好看，那个狗头确实是有碍观瞻，但也确实增加了吸睛度。

时晤不管他的语气，一律当成夸自己，于是扬脸对上沈芸：“说话。”

沈芸叼起勺子，向时晤比了一个向下的大拇指：“演都不带演一下，谁不知道你和鬼哥是一伙的。”

巫究：“……”

他又对上了狗头略带讽刺的豆豆眼，沉默一会儿，带着自己腼腆、落寞、彷徨的背影返回卧室。

时晤：“你看人家都不想和你争。”

沈芸翻白眼，继续吃瓜。

巫究在卧室里飘来飘去，手机在他口袋里发出响声，但他没有一点要接的意思，满脑子都是那神奇的头套。

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被精心摆在两人相交桌边的那个不明蛇状物，也是豆豆眼，也是嘲讽的神情，一样的抽象。

巫究叹了口气。

不过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他很善解人意，哪怕几次都被那种东西丑到眼睛。

巫究心想：“改天还是买点花吧。”

邀请函上除了邀请时晤，还有几张现场票，可以邀请参演者的家属一起现场观看。

那天沈芸不要上课，又恰逢晚会里有一个她挺喜欢的up主，于是顺理成章地顺了一张票。

巫究其实进场是不要票的，毕竟他是一只飘来飘去的灵体，不过为了仪式感，他还是拿了一张塞在手机壳后。

看看自己养的人在舞台上跳舞……

……怎么这样说起来，倒是和家长看自己孩子文艺汇演的心情一样呢。

巫究很快就把狗头的事抛在了后面，直到手机铃声真的响不停，手机凭空飘起在巫究脸上自动打开后。

他才从沉思中醒来。

是…白无常？

“来，巫究——”白无常揣着手，“欢迎成为我们的同事。”

巫究：“……”

巫究目光怀疑，上下扫视了他两眼：“什么意思？”

“一见生财”的帽子摇了摇，他满脸笑容：“字面意思……魂魄肯定不能在人间久留，但你又没死，干脆就和我们一起勾魂吧。”

巫究迟疑：“……这是赔偿？”

白无常微笑点点头。

巫究抬手就挂了电话，转而奔向孟婆的聊天框。

而外头，时晤还在苦练自己的舞蹈片段，再过三天，他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去粉红站大楼排练磨合。

煤球慢慢地摇着尾巴，看着自己的主人扭来扭去，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样。

它翘着尾巴挪出了窝，一跃而起，跳到了自己的临时搭子身边，看着沈芸手里还剩半边的西瓜“喵”了一声。

沈芸抬手拒绝了猫的讨要，加快手里的动作，两三口就吃完了，然后遮掩着丢进了垃圾桶。

煤球：“喵喵喵——”

它没叫几声，猫胡子动了动，几乎是不顾一切地跳下了沙发，跑进了卧室。

自从巫究来了，卧室里的东西就愈发贵重。

时晤不得不停下了练舞，跟上小猫，但刚到门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迎面撞上了戴着帽子的白无常。

白无常扭头也看见了时晤，还是笑面盈盈：“你的人朋友？”

他目光下移，表情顿了顿：“和猫朋友？”

巫究：“……嗯。”

时晤轻手轻脚把门关上了，防止沈芸莫名其妙就看到了白无常。

沈芸不过是个普通人。

白无常：“好嘛，地府公务员铁饭碗真的不去吗？其实工作不忙的。”

他往地下看了看，意有所指：“甚至还能偷偷摸摸干点顺手的事。”

煤球瞪着黄金瞳哼哼唧唧地又“喵”了两三声。

时晤感觉他好像看了自己的猫一眼，沉默片刻：“什么意思？”

白无常摆手：“没什么。”

面前这人身上晃眼睛，全是金光，看不清脸。

实在是光彩照人。

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觉得巫究这找人的眼光还挺不错，多和这种人待在一起还能养养魂魄。

时晤：“那你要带巫究走？又回地府？要回去多久啊？”

他问是问无常，但目光盯着的却是巫究。

巫究眨眨眼，往时晤那边走了一步，转身面对白无常，语气斩钉截铁：“我要看他表演的。”

白无常：“……”

倒是很第一次在黄泉路边看到时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了。

这人待他还挺好。

白无常看着两人如出一辙警惕的目光，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一个要拆散一对鸳鸯的恶霸。

他抚了抚自己的袖子，惯来挂着笑的表情裂了一瞬：“我就是带他去培训，又不是真把鬼扣下不走了，我们做事是最讲究人情味的……”

时晤不语，一味地盯着眼前白晃晃的影子。

白无常：“我发誓只要半周。”

“半周结束，给你把鬼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怎么说？”

时晤身上的光更亮了。

白无常：“那就三天。”

他怎么和一个人讨价还价起来了。

白无常一边吐槽自己，但嘴还是很实诚地降起了价。

巫究飘到时晤手边，摇了摇他：“感觉差不多，唔，记得和我聊聊天哦。”

时晤表情还是不怎么好看，但介于他确实没什么对鬼说话的地位，沉默半天还是不高兴地点点头。

巫究揪着他的嘴向上扬：“笑一笑，我这是升官了。”

时晤摆了个假笑。

……还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