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晤目送着他离开，回想起他说的那句“巫究的人”，还是没忍住翘嘴角。

像是吃了一颗回甜的小糖果。

这个称呼真是太悦耳了些……虽然巫究并没有在他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名分，但是对外……似乎该有的都有了。

时晤自顾自脑补，随后目光转移至手上的信封上。

时晤几乎没有犹豫就打开了它。

“展信悦……原先的计划里我本来应该一直待在你身边，但是还是被地府的人抓回去做事情了。”

这句话的后面，巫究笔尖一顿，画了一个丑兮兮的苦笑表情。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把连接地府网络的方法告诉你。”

时晤想都没想，眼睛没有看路，一边捏着信，一边习惯性的往小沙发那块儿走。

与巫究相处一个月，这间新布置的卧室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时晤已经非常了解了。

闭着眼睛都能绕着卧室转三圈。

他很顺利地坐上沙发，把那张写了方法的信纸铺在木桌上，开始动手钻研起来。

大约是半小时后，他的手机开始跳花屏，跳完后便是重启，再打开时手机桌面上已然多了一个新的app。

巫究的信纸足足写了三页。

其中一半都是在讲如何连接上地府网的方法，剩下的……

都是和时晤抱怨地府的环境。

“这里光线太黑了，连灯笼都是以前的模样，小小的、暗暗的太伤眼睛了。”

看着信里的内容，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巫究的语气，鲜活的形象在脑中演绎着，一颦一笑几乎都能勾动时晤心。

哪怕巫究现在不在，他依然能够对着自己脑中的那个形象展露笑颜。

时晤的笑意几乎溢满脸庞。

倘若巫究在场，定然又要抱怨一句他“幸灾乐祸”的模样。

巫究就这么絮絮叨叨的写了一整页，在伙食上狠狠地批判，甚至还遗憾写了句：“孟婆姐姐的奶茶味汤还没有做出来…或许下次我应该带点茶粉过去——唔，出门偷偷看奶茶店是如何做的这个计划看起来也不错。”

“但会不会涉及到窃取机密呢？”

巫究似乎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上面，一点也不避讳着时晤，这么一大张信纸，写满了他奇奇怪怪的想法。

直到信的末端。

泛游天外的话都停笔，倒数第二段的句号是十分浓墨重彩的一笔，看起来像是犹豫了很久，墨迹已经透到了纸背。

最后一段，没有地府的风土人情，没有抱怨，也没有那些奇思妙想。

巫究看起来像是想了很久。

——“人，有点想你了。”

“记得不要熬夜、饭也要好好吃、不要让煤球自己偷偷摸摸去叼小零食，它好像体重已经有些超了、帮我向表妹问好……”

“我会早点回来的。”

时晤垂下了眼，虽然话语简单，但确实是一字一句的关切叮嘱。

他又何尝不是想巫究呢。

若不是因为此事，不会把今天中午的那顿饭弄得一团糟。

时晤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分离焦虑症，害怕之前度过的一切都是一场长长的梦，双眼一睁一闭，所有的一切都会空空如也。

他原先还笑着看这封信，此时已经满脸忧愁，沉默间攥紧了信贴在心口。

余光一扫而过，蓦然发现在最后一张信纸的背面，还留了一小句正面写不完而移至背面的话。

“对了，下载的那个APP是一个地府联系软件，我联系方式已经写好了，你可以通过这个来加我——只要这个APP在后台，你就可以连上地府的网。”

时晤像是从大梦中惊醒，那种恍惚落寞的状态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

他就这样非常急切的拿起了手机。

一番搜索后发送了好友申请。

手机再也没被放下，目光炽热，久久的落在上头，直到红色的消息通知亮起。

【巫究：你好啊，你是？】

——

巫究忙里偷闲，前面是忙碌的地府装修队，一旁是专门开辟的小道，用于装修期间鬼魂的过桥。

他正靠在这条小道边上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孟婆手下的沉默寡言的那批小鬼们一碗一碗给鬼魂递着孟婆汤。

巫究之前在地府通讯的APP上都设置了身份验证，直到他托豹尾把信送出去后，才在一番深思熟虑之下开了无验证申请。

——害怕屏蔽错过时晤。

兴许是他的事迹最近在地府广为流传，无验证申请一开通，就有数不清的鬼魂来骚扰。

巫究垂着眼，心里懊恼之前的那封信还是写漏了点……自己也没有设计一个暗号。

新的小红点验证再次亮起。

巫究机械性复制粘贴发出了那一句询问。

【用户258703886：我是时晤。】

巫究目光一亮，几乎要从自己靠着那块石头上蹦起来，但碍于周边鬼多眼杂，他还是颇为淡定的站直身体，强行抹平嘴角，令自己不被旁鬼看出一点情绪。

但很快，他就不需要自己控制了。

长长的三分钟。

时晤只发了这一句。

只发了这一句！

他养的那个人！只发了这一句！

好冷淡……好无情……比忘川河的水还要冷。

巫究看着手机屏幕，脑中灵光一闪，他喃喃道：“会不会是人间的地府信号不好。”

他又等了五分钟，最后终于十分不甘的承认了时晤就只发了这一条消息。

巫究皱着眉头，试图说服自己：“至少…之前他没给你发消息，现在发了一条，也不能算冷淡……”

他叹了口气，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正准备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数过桥的鬼。

下一秒，突兀的铃声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巫究肉眼可见的双眼亮了起来。

——

“你……”巫究有些急切地开口，但或许是很久没有和活人说过话了，巫究脑袋顿住，眨了眨眼，“真好，你还活着。”

时晤：“……”

时晤忍俊不禁，看着巫究却又皱起了眉头。

时晤咳了咳，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看起来怎么又瘦了？”

巫究疑惑低头，并没有感觉自己瘦了哪里，怔怔地回他：“我感觉没有啊……”

时晤继续点评：“脸看起来也白了一些，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巫究没有镜子，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感觉确实有些，但他还是觉得要澄清一下：“你觉得我白可能是因为这里光线不好，我又没做什么，怎么会一个星期就又瘦又白。”

时晤被哽着，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可能是一周没见，不太记得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小蘑菇猫。”

巫究扫了一眼忙碌的施工队：“现在建好了，但是要等实施的情况报告出来之后……没有遗漏的地方，我才能回来。”

巫究弯起眉眼：“还是人间阳光好。”

时晤顺着他的话：“所以我会好好活着啊……如果我死了，我们能做一对在人间游荡的鬼吗？”

巫究认真地回：“应该不能，你要去轮回的，不过在轮回之前还能在地府待很久，我们可以做一对在地府游荡的鬼。”

时晤笑起来。

巫究表情真挚：“但无论怎么样，活着永远是最好的。”

他的身前，一只又一只的鬼经过。

有些带着迷茫的表情，惊觉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有些似乎有人生未完成的愿望，徘徊在桥口，不愿意离去。

巫究看着，不知不觉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

他初来时，似乎是像第一种的。

当时的想法是……

活着也行，死了也不错。

但现在……

活着真好。

两人的视频电话打了很久，诉说的对象相互交换，信纸里絮絮叨叨的巫究变成了一个倾听者，而读信纸的时晤成了一个无事不分享的“诉说狂”。

时晤叹气：“……那些黑粉又来了，你看，除了我之外，也有人会因为没听到你的声音而惦记着呢。”

巫究脸皱巴巴：“他们真是……”

“等我回来，我一定让这个谣言不攻自破，”巫究撅着嘴巴，“天天惦记着别人家的事，黑来黑去有什么意思？”

时晤像是有人做主了一般，翘着嘴角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高高翘起，非常自豪地认同点头。

巫究面露苦思冥想：“你等着…光是让谣言自破也不行——一定要给一些惩罚。”

时晤点点头。

“有了，”巫究一拍手，“我去问孟婆要些做噩梦的香料，丢到他们的梦里去。”

“或者，让有空的鬼托梦。”

巫究认真：“从根源阻断这件事，一定要让他们吃到苦头。”

……

【开播了，应该能把游戏剩下的剧情过完吧？】

【儿子，今天的表情看起来不郁闷了，开心不少，你出差的室友回来了？】

时晤挑着弹幕回答：“嗯，能过完…室友还没回来，不过我今天和他见过了。”

“他说每天都会和我打个视频，四舍五入……”

【四舍五入也算谈了】

【不是，这和谈了有什么区别？】

时晤纠正说法，试图向这群水友证明自己并无歹念：“四舍五入也算回来了。”

【嘁——】

弹幕嫌弃的声音都要溢出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