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晤表情懊恼，环顾四周，自己也没有带耳机，于是更加郁闷。

巫究跟在他的身后，不再观察医院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落在发着小脾气的时晤身上，忍不住翘起嘴角，眉眼弯弯。

直到医院门口，看到了人流如织的街道，无数的人在这里留下，或悲伤或喜悦的经过两人，没入摩肩接踵的医院里。

巫究还是没有忍住，停步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招牌石。

他顺着石头往边上看，现在的天和他在病房里发呆时看到的天一样蓝，而病房窗外的小树苗已经开始发新芽了。

“巫究？”

时晤侧过身，一只手插兜，一只手微微前伸，带着笑：“回家了。”

眼底熠熠生辉，浮光掠过眉眼，打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巫究明明没有心跳，却蓦然像是漏跳一拍，耳畔风声微微吹过。

“不想回去吗？”

巫究微怔的表情随即变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扯着自己的衣袖，顺着风向时晤飞过去，回应他。

“想。”

医院逐渐变小，喧哗的人群被抛之脑后，那是他的过去，而现在过去停留原地，他则跟着自己选定的人类…回家。

——

阳光不大，时晤挑了家奶茶店，手机下完单后，坐在奶茶店外等着叫号。

与此同时，在这人少的地方，他总算能与巫究说上两句话。

时晤把图片递过去给巫究看：“和上次那种不一样，这次是果茶，你过会尝尝，不喜欢再给我。”

他边说边看巫究，不知道是不是巫究浑身笼着阳光，身上的病气比第一次见时要少了很多，现在几乎可以算是还算健康的人……鬼了。

巫究凑过去，很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就看见了手机上“商品下单数量*1”的小提示。

他疑惑地歪头：“你不喝吗？”

“你给我尝个味就行，”时晤勾着嘴角，“我现在不是很想喝……对了，要不要找家店买个晚饭打包回去？”

“看这时间点，如果回去做饭的话可能会有点急。”

巫究又点头：“嗯嗯。”

时晤于是手机一划，开始挑选评价高的好店。

……

【主播今天吃没吃饭？】

时晤喝了口水，一脸嫌弃：“你看不出来吗？那肯定是吃了的。”

【15，你没开镜头，怎么看到啊】

时晤的虚拟形象——欠欠的德牧歪头张嘴：“忘了没开镜头，反正都一样……不会有人是为了看我脸来的吧？”

【你露脸镜头那么小，鬼看得清】

时晤微微弯了下眼，已读乱回：“主播长得不好看，看了掉粉。”

第一次直播露脸还是因为和别的主播打赌输了才开的摄像头，虽然摄像头框小，看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也不是这货口中的“丑”。

【儿子，你知道的，爸爸最满意的就是你那张神奇的脸，即使都是马赛克，但还是有一种帅的感觉。】

时晤无语，也懒得纠正辈分了：“闭嘴吧你，你糊一层马赛克，你也帅。”

直播间水友大手一挥，一条付费留言以机械音的形式开始播报：【为了看你和你的亲亲室友的日常~你室友呢？叫人出来露个脸。】

巫究趴在床上，闻言放下手机，偏头看过去，用眼神询问时晤。

时晤转过头，明安抚实暗贬：“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叫得大声而已，你玩你的。”

巫究表情认真地比了个ok，神情放松地继续窝回原来的地方。

【？不是哥们，他现在在你房间干什么？】

弹幕炸了，发付费留言的也没想到自己骗出了个大的。

【室友真在你房间啊！回答我！】

时晤懒洋洋：“在，所以呢？”

他顺着自己的游戏夹往下翻，没看宛如沸水的水友们，按照惯例询问：“今天玩什么？”

弹幕于是又是一阵眼花缭乱。

巫究翘着脚，心满意足地把时晤的斗地主账号打回了七位数，开心截图，却意外发现自己和时晤并没有联系方式。

巫究坐起来了，头发在床上被自己拱得乱七八糟，神情迷茫地飘起来靠到时晤边上，摸了他的手机。

时晤：“？”

但游戏已经开始，他百忙之中抽空和巫究说了句：“密码我的名字拼音。”

巫究点点头，就在他边上打开了，操作着加了个联系方式。

时晤撇了他两眼，带了点笑意：“现在才想起来？”

巫究：“……嗯。”

巫究理亏，没有多说，加完好友后又把手机蹑手蹑脚地放回原地。

他还不忘提醒时晤：“金币打完了，我先看看别的东西……你如果又打没了就…就叫我，我帮你弄回来。”

时晤顺从地点头：“好的。”

回完巫究后又开始和弹幕上的观众互怼起来，巫究看了两眼，发现是一个主打剧情演绎的恐怖游戏，还是最新上线的。

他虽然是鬼，但对这些东西还是有些不感兴趣，低头在自己的手机上划了两下。

【震惊！幸福感竟然能让鬼……你不得不看的三条小知识。】

手机自动弹出垃圾小广告，巫究犹豫半天点进去，然后又遗憾地退出了。

巫究的手机和平常人的差不多，有的时候手机上的软件甚至还能和人类的联通，而鬼们有一个专属的论坛。

巫究身份特殊，又能算是地府新型人才，在整个地府都是十分吃香的，几乎能被追着当地府公务员。

但现在他拒绝了所有固定工作，只看在判官司和鬼差的面子上帮忙改进他们几百年的机器。

【孟婆：小巫，又在人间了？不回来尝尝我的新品吗……哦，你的赔偿款下来了吗？】

巫究的身份特殊在……他死的时候其实阳寿未尽，硬要说是鬼差出了点差错，但偏偏巫究的身份已经在人间被宣告了死亡。

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一个已死之人从棺材里送回去，于是巫究成了一个能在人间和地府两个地方待，又不会受的任何影响的鬼魂。

……也有时间替地府改那些几百年的老东西，以及帮时尚的孟婆调配当下人最喜欢味道的孟婆汤。

【巫究：白哥还没说……至于现在人最喜欢的味道……】

他刚想打“自己也没头绪”，但突然脑中一亮，看向时晤桌边还剩半个底的奶茶瓶。

【巫究：等我下次来给你带过来。】

巫究的身份甚至还能给地府不方便外出的鬼带属于人间的东西。

孟婆看起来很开心，连发三条撒花，然后甜蜜蜜地丢了一句“谢谢小巫~”。

【孟婆：好了我去忙了，还有好多人排队要汤喝呢，拜拜！】

巫究回了一只小猫拜拜，随后无所事事地回到了时晤的直播间。

时晤似乎正在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交流着剧情，很不高兴：“自己没有就说别人没有，天天给人扣帽子呢。”

巫究一顿，连忙像仓鼠一样，捂住自己的耳机，生怕漏音。

直播间的气氛并没有他想象中友好，甚至重点并不放在恐怖游戏上，时晤操控的主角已经停住了很久。

他们好像聊别的东西，和游戏无关。

巫究看不到弹幕历史，只能凭借着现在的评论拼拼凑凑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不愿意给室友露面，有的时候甚至只有你一个人的说辞，你让我们怎么相信有这么一个室友？】

【营销号来的，你甚至还是主播，懂得都懂，炒作嘛。】

时晤终于忍不住将手从键盘上挪开，没有一点谈笑的模样：“我炒作什么？这给我带来了什么？”

【很明显啊，一开始只有七十万粉丝，到现在已经到一百多万了，这里面多少人是因为你和你室友日常来的好难猜哦。】

巫究一瞬间就瞪大了眼，他一把拉住时晤的手，扯过时晤的耳机。

“我是他的室友……我、我叫巫究。”

时晤一怔，原本还有些烦躁的表情僵在脸上，明明没有呼吸，但他就是莫名的感受到了来自巫究的急迫。

抬头看去，巫究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焦急。

从他的动作就可见一斑，巫究还从来没主动和自己贴这么近。

时晤甚至能感觉到巫究的脸颊贴在自己的额角，没有温度，冰冰凉凉，但能够感到那一点疑似被自己养出来的肉。

巫究清了清嗓子，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我叫巫究，巫祝的巫……考究的究，我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什么他虚拟出来…搏流量。”

时晤直勾勾看着巫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满心满眼只有他启启合合的嘴唇，红润柔软。

——看起来很好…很好亲。

时晤脑子突兀地跳出了这个想法，还没来的及唾弃自己的色心，脑袋就挨了巫究轻飘飘的一道。

“说话啊，你愣着干什么。”

时晤目光从巫究嘴唇挪开，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盯着屏幕半天也没看清楚字。

三秒后，他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卖惨：“说什么啊，小蘑菇猫。”

【？？？】

【不必多说，刚刚的连粉丝牌都没有，想都不用想，让房管封了就是。】

【不，我15哥似乎还有别的想法（推眼镜）】

巫究恨铁不成钢。

明明是一个“会在下雨的时候回家的”聪明人类，现在这种简单的情况竟然还要问他说什么。

巫究微微往后退了点，双手叉腰，一点也没有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说回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说我——你的室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假人，让他们说话！”

时晤像是有人撑腰了一样，大声附和道：“说话！”

【儿子…你……啧。】

【话。】

【话……对了，所以刚刚的那一群人又不见了？直播间人数直接少了两百，不会真是黑子吧。】

不管是不是黑子，今天直播间的氛围都不愉快了。

时晤暗暗又秀完一波巫究，才恢复正常，面无表情：“今天就播到这里吧，明天我看情况播，要是不播，粉丝群里会提前说。”

直播间里的水友也不好说什么，弹幕无比和平地刷了起来。

【行吧，儿子晚安……室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