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睢】:接视频。
下一秒屏幕亮起视频请求,手机开始振动,像是算好了他正在看手机。
这边手机振动未停,那边敲门声又响起。
咚咚咚——“陈令藻,你收拾完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是寿万的声音。
一个头两个大。
陈令藻揉揉额角,拇指快速下滑,接听越睢的视频电话,匆匆撂下一句“我这边有事,晚上回家再联系你”就挂断。
屏幕中越睢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被无情挂断,一秒后消失在陈令藻的手机屏幕中。
陈令藻把手机调到静音,反扣在桌面上,起身去开门。
寿万指指自己的脸,笑:“你还没收拾完吗?”
陈令藻下意识抹了把自己的脸,想起自己还化了妆,略带歉意,“抱歉,刚才有点事,还没来得及——你稍微等我下,我洗把脸就好了。”
“没事没事,不急~”
陈令藻让寿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径自拿了化妆同学放在他桌上给他用的洗面奶,出门转弯。
寿万目送人离开,翘起二郎腿挑剔打量后台休息室。
平时来说应该还凑活,但是放了乱七八糟很多东西,便显得逼仄起来。
哈哈,果然还是他们Z大环境更好。
得意间,寿万胳膊不小心扫过桌面的手机,回头一惊,心脏高高悬起,扑向手机。
“呼——”
寿万一口气没出完,低头一看,双目瞪大,表情裂开,轻声爆了句粗口。
“草。”
寿万和手机里的越睢面面相觑。
好消息,手机没摔;坏消息,接起了越睢打给陈令藻的视频。
寿万:“……”
越睢:“……”
越睢表情肉眼可见阴沉下来,二人相顾沉默。
越睢面容阴沉,率先发出质问,“你为什么拿着陈令藻的手机?”
寿万拍拍自己耳朵,嘀咕见鬼了,“我一个聋子怎么还能幻听呢?”
一边手指悄悄挪到红色按键,“真是医学奇迹啊,医学奇迹——”
“嘟——”
一声悠长的提示音后,越睢愤怒的脸消失在屏幕上,寿万心有余悸拍拍胸膛,狠拍几下自己小臂和手指。
真服了,怎么这么胳膊贱、手贱呐!寿万暗骂。
……等下陈令藻来了好好道个歉吧。
门口传来声音,寿万张口:“陈……?”
他面色凝滞注视一大帮子人蜂拥进门。
寿万缓缓招手:“……你们好?”
几人穿着晚礼服,见到寿万惊讶一瞬,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寿万也尴尬而友好点点头。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寿万望去,陈令藻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生一起进来,两人看起来很熟。
寿万一瞬间升起警惕。
他好不容易有了把越睢挤走的方法,万万不可让别人摘了桃子!
陈令藻进门简单给邹友和寿万做了介绍,寿万稍稍放心。
大学舍友而已啊,他们可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班同学。
比起越睢,毫无竞争力。
寿万礼貌和对方握手,“你好。”
寿万和邹友简单寒暄后,陈令藻对邹友道,“老邹,那我们先走了。”
邹友摆手:“行,你们慢走,宿舍你随时回来住就行,一直空着呢。”
陈令藻也同其他人一一告别,穿上外套,把手机放进口袋,把寿万带了出门。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在艺术节演出开始时早已完全黑下来,路上的光线全部来自路灯与教学楼明亮的白炽灯。
两人出了大门,被门外的冷风一吹,寿万打起精神,恢复自主性带着陈令藻找他的车。
一路上Y大学子三三两两结伴行走,叽叽喳喳说着话,演出的余温仍蔓延在学生之间,但陈令藻和寿万在找车的路上都略显拘谨,默契没有提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有了今天短暂的交谈。
坐上车,过了几个红绿灯,陈令藻找了个话头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两天吧,正好这边的项目在收尾了。”寿万停下车,“不过说实话,,我就跟过来凑个数的,没我说不定项目结束更快。”
陈令藻笑笑:“也不能这么说,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你也能直接拍板,省去繁杂的申请流程。”
“有很多时候,时机决定命运,时机并不等人。”
“原来我这么关键,”寿万笑笑,解开安全带,“下车吧。”
陈令藻惊讶:“到了?好快。”
陈令藻下车,关上门,左右看看,并不确定往哪走,回头看了眼,一辆出租车停下,寿万叫了他一声,陈令藻收回目光,跟着寿万走进一家店。
进了大门,在一声“欢迎光临”中,暖风扑面,陈令藻后知后觉环顾四周。
这家店装修得金碧辉煌,隐约有不着调的鬼哭狼嚎传出。
陈令藻觉察出苗头有些不对。
他正想叫住寿万问是不是走错了,结果一个转眼间,寿万已经进了电梯,按着门叫陈令藻快过来。
陈令藻快步走去。
进电梯后,陈令藻想电梯里有人不好说话,本想下电梯再问问寿万,没想到一下电梯,寿万就大摇大摆往里走,熟门熟路进了预定好的大包厢,推门而入,往沙发上豪迈一坐,“坐!”
陈令藻也进门,就近坐下,略有迟疑:“我们要在这里说……吗?”
寿万疑惑:“不可以吗?这里隔音好,周围还有鬼哭狼嚎打掩护,我们再点几首歌,最适合接头了。”
也不是不行。
寿万兴冲冲点歌,并招呼陈令藻一起点。
陈令藻赶鸭子上架,随便点了两首歌,坐下便听寿万道:“所以你是喜欢他的吧。”
陈令藻心头一震,心道,来了。
陈令藻笑笑,并不否认,“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说呢,”寿万挠挠头,“我反正不会允许一个大男人跟我腻腻歪歪成那样。”
“哇,我简直不敢想,要是我朋友这么干,我会不会一拳头就挥上去了。”
陈令藻叹气:“嗯,喜欢,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要价太高我给不起。”陈令藻开个小玩笑,“毕竟我现在还是大学生呢,公司我也插不上手,手里没多少钱,也没办法动摇我爸我哥的决定。”
寿万一愣,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似乎生怕陈令藻误会了他,双眼满是急切:“我没有想勒索你或者谈什么条件。我只是想帮你,撮合你跟越睢。”
陈令藻挑眉:“帮我?”
他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什么要求都没有?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
寿万微微沉默。
看出寿万的迟疑,陈令藻却略略放松,有需求就好,就可以商量。
他循循善诱:“你需要什么,我也可以帮你,说出来就好了。”
寿万手肘架在膝盖上,俯身,沉思;陈令藻跟着俯身。
两人对峙沉默片刻,寿万抬头,与陈令藻对视。
陈令藻呼吸微微急促,等待寿万说出他的条件。
寿万看一眼陈令藻,低头,两根食指绕圈,嚅嗫:“就是,你们两个真在一起的话,越睢现在的位置,可以给我吗?”
陈令藻呼吸一窒,大脑停止思考:“……?”
“啊?”
他瞳孔微微放大,拧眉,对寿万的说法不太理解。
“什么意思?”
寿万把他的话大体重复一遍,贴心总结,羞涩,“就是我要做你最好朋友的意思。”
“……”
陈令藻沉默了。
因为这个要求和他设想的差别太大,他甚至开始思索起,是不是他的“最好的朋友”这个身份有什么可以打动寿万的利益,而他自己不知道。
寿万再次强调:“只是朋友,没有其他任何不好动机。”
陈令藻不敢相信:“只是这样?”
寿万点头。
过了会儿,在寿万的努力下,陈令藻消化完这个原因,才勉强相信寿万的动机。
“为什么你这么想做我朋友?”
陈令藻自认他还没有那种大到所有人都想找他做朋友的魅力。
寿万谨慎:“可能是……想弥补遗憾?”
陈令藻这下稍稍放心:“怎么说?”
“就是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寿万扭扭捏捏说了些不搭噶的话,陈令藻耐心听着。
“我们是一个幼儿园来着,你还记得吗?”
陈令藻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除了大学以外,其他学段应该都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
寿万眼睛一亮,激动:“你还记得!是这样的!”
“在幼儿园刚开学的时候,我很不适应,除了不想上学之外,还遇到过一些麻烦,你帮过我,”寿万随时觑着陈令藻的反应,见他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回忆的状态,不知是劝慰陈令藻还是安慰自己,“你不记得了也正常,都十几年前的事了,小孩子记不住很多事也是很正常的。”
“总之就是我不适应幼儿园的生活,然后你帮了我,我就想找你做朋友。但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越睢就来了,然后你就只跟他玩了。”
陈令藻对寿万说的帮过他的事没有记忆,但是对越睢晚上幼儿园有印象——本来他应该是和越睢一起去幼儿园的,但是越睢突然得了水痘,所以延迟几天入学。
从那之后,他就每天和越睢形影不离,一起上学放学。
陈令藻沉吟,面露难色,“我……帮了你什么?”
寿万虽然脸皮厚,但说起来也会脸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眼睛里飞进了一只小虫子,不知道怎么办,然后你带着我去找老师了——当然不止这些!”
“哎呀呀,你不记得也没关系!这种事情不可能所有人都会记得……”
陈令藻:“抱歉啊,我确实……”
“你不需要道歉!哪里有你帮了我还要给我道歉的道理?”寿万微微叹口气,笑笑,“说出来我也感觉轻松了好多。”
只被一个人珍藏的感情,想得再透彻,也难免会偶尔惆怅。
推己及人,陈令藻真诚道:“那以后我会努力记得的,好吗?”
KTV的灯实在昏暗,但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竟然还能清清楚楚地看懂陈令藻眼底的认真与诚恳,逐渐与他小时候的样子重合。
他是真的为忘记对我很重要的事情感到抱歉。寿万想。
一瞬间,寿万眼眶酸涩,竟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匆匆回了一个“好”字,双手捂脸,掩饰性提起其他话题,声音闷闷的:
“不过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真的很好——算是便宜越睢那小子了。”
陈令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哭笑不得:“怎么又和越睢扯上关系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也喜欢你啊,你和他在一起,可不是便宜他了。”寿万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此话无异于平地惊雷,陈令藻停滞了很长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的认知中,越睢是恐同直男,而且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了?”寿万摸摸眼睛,好奇看向陈令藻。
陈令藻定定心神:“你说,越睢……喜欢我?”
“他不是——”
“直男?”寿万接过陈令藻的话头,辣评,“信他是直男还是信我是狗?”
“也不用……”
“他就是喜欢你啊,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
寿万后知后觉看一眼表情奇怪的陈令藻,迅速改口,表情坚定,“当然你是当局者迷。加上越睢迷惑性太大,你分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要我说,越睢迷惑就迷惑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你。”
“哈哈,好家伙,迷惑别人连带着把自己也迷惑了,真有他的。”
一开始陈令藻是坚定相信越睢是恐同直男的,但是到了现在,连着几个人告诉他越睢不直,他现在也不免动摇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越睢……有没有可能其实也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