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不禁回想起那日,李珏递给自己的一杯酒水,行走江湖多年,凭他的经验,他知道那杯酒水里加了东西,但是他更相信李珏的为人,所以还是一口饮了下去。萧晏笑了一声,道:“许是我念经念得多,佛祖还不想收我。”
千峰斜眼睥睨着萧晏,道:“不想说便不说,少拿这些鬼话来糊弄我。你不死最好,抓紧把病养好,和我决战一场。”
萧晏挠头为难道:“千峰,你的脑袋里能不能不要只有竞技,其实领略一下大好河山也是不错的。”
“少废话。”
“对了千峰,皇上怎会将我们的行踪告诉你,还让你来救我们?”萧晏想不通,这样一个狠心绝情的人,为什么又会突然改变主意。
千峰环抱双臂,摇摇头道:“那我哪里能知道皇上的意思,我要是有揣度圣意的本事,我不就取代了你的位置?”萧晏无奈摇头,不过千峰好像想起来什么,又接言道,“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皇后娘娘近来一直不愿意见皇上,但前日夜里,皇后娘娘来过乾清宫。”萧晏脑中勾勒场景,心下已经了然。
时间拨转至前夜,乾清宫内,烛火摇曳,皇后头戴金凤步摇,神色复杂直勾勾地盯着龙椅上那个熟悉的男人,每走一步都如锥心之痛,眼中的决绝一点点加深。
皇上将手伸向他,温柔地说道:“兰儿,你来了。”他眸色真挚而温柔,眼中的柔情似要将眼前之人暖化,他期盼地望着她,希望她能像以往一样,将手心放心地交给他。
“拜见皇上。”皇后倔强地持平双手,高举至头顶,跪拜行礼,半个身子全匍匐在地上,一点不见夫妻间的情谊,全然是君臣的拘礼。
皇上手指失望地弯了弯,慢慢抽回,语气落寞道:“到朕身边来,兰儿,高处不胜寒,朕真的很孤独。”
“皇上自然是孤独,天下只会有一位天子,他高高在上,世人敬仰,怎会不孤独呢?”皇后并不起身,依旧伏在地上。
“兰儿,朕没有办法。朕以为身边有你。”皇帝声音低微,眼神满是爱怜。
“皇上,在您的身边要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臣妾没得选,只能陪您孤单地站着,高高的,站着。”皇后的眼泪滚落,滴落在凤袍上金凤的眼旁,恰似金凤泣泪。
“兰儿,你不在朕这个位置,不坐在这把龙椅上,你没办法理解朕。”说着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到皇后身边,指着龙椅慷慨激昂地说。说着他便俯身去扶皇后,声音又变得轻柔,生怕吓到眼前人:“兰儿,来,起来,来到朕身边来,这把龙椅属于朕,也属于你。”
皇后依旧跪在地上,只是微微直起半个身子,斜着望向皇上,失望地质问:“这在您的眼中是把龙椅,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在我的眼中,不过是堆砌在我女儿命上的一把可恨至极的嗜人利器!”皇后的语气也逐渐加重,但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这个声称将自己供在心上的人。
皇上不再伸手去扶皇后,只是失神地苦笑道:“兰儿,现在朝堂的形式,枚家掌权,朕不能不顾及……”
“所以就要舍弃我的姝儿?皇上!您舍弃过姝儿多少次了?您派她去查史元成的案子,已经把她推至风口浪尖了,如若不是萧晏回来,怕是早就被皇上权宜了吧!皇上,就算姝儿……就算……您也不能这样对她,你答应过臣妾的!这些年,我已经让她受了许多委屈,她就是臣妾的命啊!”皇后并没有声嘶力竭,却字字泣血。
皇上手扶着龙椅,手心在龙头上摩挲、权衡。半晌,他失望地闭上眼睛,道:“兰儿,朕不会背弃诺言,你回去吧,好生休养,等过两日,你便能见到她了。”皇上看见皇后离开的背影,瘫坐在龙椅中,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龙头上,指关节处顿时一片乌青。
“萧晏,萧晏!你在想什么呢,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清没。”千峰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萧晏一直在思忖着皇上为何突然转圜心意,没听清千峰说了什么,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千峰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眼神,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你不把我当作对手吗?我说皇后娘娘今夜要来看殿下。”
“哦?殿下,她出去多久了?怎得还未回来?”萧晏发觉季语姝出去一会了,不觉有些担心。
“这地方这么隐蔽,能有什么危险,我说你担心担心自己好吧。你吃的那药虽阻止了你身体崩坏,但毕竟损耗较大,本来能撑三个月的命,现下又只能活一个月了。你能不能保重下自己,你打算怎么和殿下说?一个月后把自己的尸体交给她?”千峰又要伸出手给传送真气。
萧晏推开他的手,道:“别了千峰,你的真气真是随了你这个主人,霸道得很。我佛寺呆惯了,内心纯净得很。”
千峰露出鄙夷的目光,望着他道:“纯净?纯净你招惹殿下干什么,你一次次舍身相救,谁不得以身相许?你不救她有的是人救她,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呀,就偏得你就他?”说完,他霸道地往萧晏身体内又注入一股真气,满意道,“这下又够你活三个月的了,不过别人的真气终归是异类,你体内的真气会排斥,不能输太多,要是这三个月还没找到办法续命,可就药石难医了。到时候就真的只能把尸体交给殿下了!”
萧晏本来打斗身上就受了许多伤,身上一寸好皮都没有,如蚂蚁啃食,裂口喷酒。这下又被千峰好心馈赠了一些真气,浑身环节都像被打散了一样。他龇着牙说道:“你怎么练这么霸道的功夫,下次我把我温和的心法抄录下来传给你,你好好中和一下。”
“免了。别到时候我赢了你,你还说是用自己的功夫赢的,不光彩。”千峰摆手便走了。
萧晏也打算回去找季语姝,这才想起来方才让她去清洗一下,这偏僻的地方没有衣服可换。他仔细搜罗了这个破宅子,发现有一间陈旧的衣橱,好在打开后有几件衣服,虽是蒙了陈,样式也是较为款旧的农妇寻常衣物,但好在能穿。于是他便将上面的灰尘掸了掸,外出去寻季语姝。
季语姝在院落后面寻了一处僻静的池塘,看起来河水尚清,自己连日来都没有换洗过,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便一头扎了进去。一瞬间洗去了身心俱疲,可后腰上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季语姝转身吃力地看去,可什么都望不见。她反着手,去摸腰间究竟有什么,却感觉摸到一块血肉模糊的血肉,在手触碰到的时候,疼痛感极具传遍全身,河面上也隐隐泛起了红色。
季语姝一吃痛,脚下一滑,一下栽倒水中,而近几日在水牢里关着的经历瞬间全部涌上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地挣扎,试图站稳,可不知道怎得,越挣扎越往河中间漂,脚已经沾不到底,季语姝无助地伸出手在河面上扑打,呛了好几口水。
萧晏寻到了这儿,看到季语姝的衣服摆在了地上,背过身去问:“殿下,我给您拿来了换洗的衣物。”萧晏等不到回答,再试探地问道:“殿下。”还是没有声音。萧晏紧张得回头,只见季语姝马上就要沉入河中,萧晏来不及想起来,立刻扑入河中,快速往她身边冲去。他钻入了水中,冰冷的河水阻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人儿,他凭借着感觉伸手向季语姝的方向摸去,抓住了一只光润滑腻的玉臂,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拖出水面。
季语姝呛得直咳嗽,迷迷糊糊地吐了好几口水,萧晏紧张地望着她,轻声呼唤:“姝儿,姝儿。”季语姝缓缓睁开眼,看到她没事,他才激动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触碰到光洁的后背,感到了胸膛的变化,他这才意识到因为盥洗,季语姝没有穿衣服,他感觉身体有一股血气往上翻涌,和千峰那股霸道的真气不同,这股气令他快要丧失理智,只想将季语姝拥得更紧,融入他的骨血。
他慌忙扯下自己的衣服,裸着上身,只穿着中裤,将自己的衣服劈盖在季语姝的身上,紧紧裹住后,带她腾跃至水面,捡起给她带来的衣物,往回走去。
季语姝在他的怀中,逐渐苏醒过来,醒来发现他平日里穿着宽松道袍的身体,看着瘦削,实则紧实,腹部、肩部的肉疙瘩捏都捏不动,季语姝的脸颊染得比晚霞还红,发烫的脸靠在他冰凉的胸膛。再反观自己,被他宽大的衣服包裹着,里面全是光着,刚刚他还潜入水中救了自己,一想到这,季语姝羞愧难当,恨不得将他这一段记忆洗去,让他永远别再提起,可现在自己还被他抱着……
“殿下。”萧晏望着她的眼神看不出神色。
“嗯?”季语姝红着脸,半遮半掩地看着他,对视上后,又赶紧羞愧地将脸埋下去。
“别胡思乱想。”萧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长长的,因害羞而扑闪扑闪的睫毛。
“我……”季语姝恨不得将他的嘴堵住,让他别再往下讲了。
“河里水深,我什么都没看见。”萧晏解释着,可在季语姝听来,却越描越黑。
“好……我,我没有胡思乱想。”季语姝慌乱地解释道。
“你的脸烫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