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透风的柴房，雪花顺着无遮挡的窗户飘落到屋内，一张木板随意架起一张床，上面铺着一张打眼一看就冷飕飕的铺盖。

一只小白猫就蹲坐在床底下，冷眼望着面前骂骂咧咧的男人。

“好你个小兔崽子，谁让你养只畜牲在家里？！还偷偷藏起来！说！偷吃了我多少粮食！”男人怒骂道。

“舅舅，我把自己的口粮喂给它了，它还小，它只要一点点就行。”缩小版吕南秋祈求道，“外面太冷，它出去就死了。”

“呵，你上下嘴皮子一搭就有口粮了？”舅舅嘲弄说，“人都要饿死了，老子可没余粮给你喂只野猫。”

“舅舅，我会多去山里采药拿到城里换钱补贴家里的，不会让弟弟妹妹受苦。”吕南秋祈求说。

“你不上山采药，莫不是还等着你年幼弟弟妹妹上山采药？”舅舅冷笑，提起菜板上的刀，冲着小白猫道，“我看这畜牲来的正好，宰了给你妹妹补补身体。”

小猫咪弓起身子，猫瞳闪过狠厉的光，毛也跟着支棱起来，整只喵狠狠盯着舅舅，只要他有动作，下一秒，它就能一爪子挠花他的脸，以极快速度逃脱。

小男孩紧紧抱着舅舅，冲小猫咪喊道：“小白快跑，快呀。”

小白眼中闪过一点犹豫，但丝毫不恋战，飞速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好你个胳膊肘朝外拐的畜牲！”男人气极，拿刀背一下又一下地砸到男孩子的后背上。

吕南秋疼得五官的皱在一起，咬牙忍着：“舅舅，您要打要骂随您，侄儿求您看在我母亲的面上，绕我一命。”

“好呀，你还敢提我妹妹！你个扫把星，克死我妹妹还不够，还想害死我全家，你们吕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你那死爹更不是东西!”

屋外白雪茫茫，应是极寒之时，这个季节不寻个地方过冬就是找死。

小白并未走远，身形灵巧地跳跃几下，没有留下痕迹，猫已经藏在不远处的柴堆缝隙里，此间能听到柴房里传来的责骂声。

小白的猫脸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闪过隐隐的不忍。

“你个杀千刀的，老子就知道你胳膊肘往外，跟你那个短命娘一样！”

舅舅声音哽咽，连同咒骂的声音都失了底气。

“姓吕的狗东西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她还一心一意维护着，结果怎么着？到死都没见上！”

“王八蛋，不是东西。”舅舅丢了刀，刀落地镗朗一声响，吕南秋瘦弱的肩头颤了下。

“我早晚被你气死！姓吕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舅舅丢下这句话，脚步踉跄地走出柴房。

吕南秋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眼泪终于留下来了。

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关上没什么作用的门，小心挪着步子躺回床上。

他因着后背的伤，不敢躺平，只能侧躺，也不敢动，每动一下就会牵动后背很疼很疼。

小白在柴堆眺望片刻，确定舅舅不再回来，这才悄悄潜伏回去。

望着吕南秋瘦削的身形，小白在原地静了片刻，而后轻轻迈着步子靠近，小心翼翼跃上床，床板还是没支撑住地咯吱咯吱响了几声。

“你回来了？”

吕南秋声音虚弱像是气音。

小白喵了一声做回应，小猫爪子虚空里一挥，吕南秋便昏昏沉沉睡去，再一个爪子覆盖过去，吕南秋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做完这些事情，小白蜷缩在他胸口的位置，闭目养神。

***

白淼淼收了石头，神情微妙。

“吕大人好可怜呢。”正气感慨说，“瘦的和麻杆似的，吃不饱穿不暖，真是可怜啊。”

白淼淼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低头去看滚落在地表的小石头，想要再开一个虚影，结果无果。

这感觉就像是追剧要看人家播出安排，追话本要等作者更新，总之就是太不爽快。

“您和吕大人，缘分好深啊。”正气说。

白淼淼忽然有些说不出的烦躁：“那是他好多世之前，也未必就是现在的吕南秋，我看他现在就很好，会很有钱，也不会缺衣少吃。”

正气特别会察言观色，话音一转又说：“我观吕大人福泽深厚，与您有缘。”

“走了，困了，回去睡觉了。”白淼淼挥挥手，转身离开。

今日所见所闻，于白淼淼也是震惊，她得好好消化消化才是。

黎梨一定是排在首位的知情者，就是找突破口比较难。她若想说一早就说了，不说就是不想说。

白淼淼为难地叹出一口气，一点也没有解开谜底发现本人可能曾经是大妖的惊喜。

再多的辉煌都是过去，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只疗愈系的小猫咪罢了。

白淼淼又翻了个身，闭眼强迫自己快速入睡。

***

白淼淼一大早就醒了，自然醒，看了眼手表也不过6点。

客厅已经传来走动声，是吕南秋起床做早饭了，他总是起的很早，早早把饭都准备好，然后微信再喊她起床。

白淼淼赖在床上不想起来，脑子里反复在想昨夜的剧情，剧情就那么丁点，其余全靠脑补，凭着蛛丝马迹猜测前因后果着实有点难度。

精怪化为原形多半是受伤了，寒冬腊月受伤的精怪也就比普通的动物强那么丁点，如此推测，90%的可能是她受伤在前，被吕南秋救下在后。

救命之恩就够大的了，后来吕南秋又因她挨了一顿毒打，虽有出手为他疗伤这一段，两人看着互不相欠。

可若真的互不相欠，她又怎么可能此时此刻同吕南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段缘分实在不知是怎样的缘分呢？

白淼淼掀起被子遮住脑袋，很烦，忽然就有点不愿意相信小白就是她自己，也不太想相信她与吕南秋有渊源。

良久，白淼淼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起床梳洗去吃饭。

吕南秋在煲粥，白淼淼就斜倚在走廊拐角，目光认真打量他许久。

其实，吕南秋还挺符合她喜欢的男孩子的标准呢，尤其是在经过昨夜的震惊。

白淼淼一个激灵，飞速甩走这个危险想法，调整好情绪才若无其事地走近。

“早上吃什么呀？”她问。

“南瓜小米粥，今天吃中式早餐。”吕南秋笑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因为昨晚上做贼，白淼淼悻悻一笑，随口扯道：“小鸟早起开大会，我就被吵醒了呀。”

吕南秋失笑：“早几天还说听鸟鸣起床心情好。”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女孩子就是善变的。”就比如她忽然发现，人间诱惑太多，她赚的那仨瓜俩枣的确不够开销。

白淼淼回的理直气壮，走到他身边站定，时不时搭把手递个佐料，余光很是诚实，总要瞟到吕南秋身上，越看越觉得他挺好。

“大人醒的好早。”正气打着哈欠从玉坠里飘出来，大大方方坐在吕南秋肩头。

白淼淼匆匆收回目光，心里回它：“你要是困就快点回去睡觉。”

什么是赶人的话，正气还是听的明白，正气唔了声，委屈又乖巧回家去了。

白淼淼没话找话：“你们上班也有很多八卦聊吗？”

上班太有意思了，她都不敢想黎梨上班会多么有趣，怪不得她深爱工作。

吕南秋默了默，诚实回道：“有，有很多，但是不能和你说。我们有职业操守，不能八卦当事人的隐私。”

白淼淼表示理解：“反正上班比在家看电视有意思。”

所谓看电视，其实是精怪行政中心安排下来的半强制任务，为了帮助精怪们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需要注册在档的新手精怪们每天在app上观看并答题——《如何进入人类社会》。

白淼淼特别烦这个任务，但的确也帮她恶补了许多新知识。

“看来你上班无比丝滑，轻松拿捏呀。”吕南秋打趣道，“再过几天，街里街坊的八卦都让你知道了。”

“指日可待。”白淼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吕南秋低头笑了：“明天什么班？”

白淼淼掰着指头：“下午班，不过暂时给我现金，等我更新完身份证和银行卡，就会帮我补齐欠下的五险一金。”

根据白淼淼的学习成果，小小便利店能开出五险一金的待遇已经是非常非常例外的事情了。

吕南秋倒是毫不例外，解释道：“你不是X市人可能不知道，好人家是我们这边的大型连锁商超，很规范。”

“啊？秦阿姨这么有钱呀？那她为什么要守着一个小小的门店呢？”白淼淼追问，一半是打探消息，一半是真好奇。

吕南秋示意她可以舀粥了：“秦阿姨在那里发家，许是念旧情，就不愿意挪地方。”

白淼淼点点头，很多人类都念旧情的，如此也是很好理解的。

两人吃完饭还有些时间可以休闲的喝杯咖啡。

白淼淼很是期待的望着吕南秋，追问说：“我们周末什么安排呀？”

“带你去我高中转转，之后就去附近的西山公园露营，吃烧烤。”吕南秋说。

西山公园，白淼淼知道，就在大学城附近。她对去吕南秋高中兴趣一般，倒是很期待林有可以去。

“西山公园是不是就在X大附近？不如叫上你室友吧？”白淼淼提议说。

吕南秋怔了下，很快接道：“他很会烤肉，我原本就想叫上他，就是怕你不认识，到时候会尴尬。”

“不要这么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呀，见面就认识了，才不会尴尬。”白淼淼很善解人意的回道。

“既然这样，那我和他说一声。”

两人很快敲定行程，白淼淼心满意足的目送吕南秋上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收拾收拾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