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
算盘在车内颠得东倒西歪,等好不容易稳住,听到外头的响声连忙跑出去,扶起自家公子。
关切地问:“公子,你没事吧?”
卫珵站起来,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句:“没事。”又看向地问陈萱:“陈姑娘来卫氏有什么事?”
他不说,经过这一出人仰马翻,陈萱都快忘了来干什么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有正事,于是,她为难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珵这才发现自己成了人群的中心,往四周看一眼,有好些百姓,捂嘴偷笑呢,他风度几乎快维持不住,走进铺子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卫珵才恢复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他目光随意一扫,却瞥见陈萱发红的手。
“怎么弄的?”
卫珵下意识抓过陈萱的手腕,陈萱也因他的用力而向前贴近。
距离近了,卫珵又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冷香,他眉头一凝,“你见过郑通?”
陈萱目光一闪,思索着能不能让眼前这人知道。
一见她这样子,卫珵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脸色沉下来,瞳孔黑得像墨,“他对你做了什么?”
陈萱不知道他是怎么才出来的,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也就不想着瞒了,反而问道:“那人叫郑通?我只知道他是知府幕僚。”
“他有妻有子,还有五房小妾。”
“卫氏和府君有交易?”
“此人阴险狡诈,好美色,除了家里的五房小妾,在外的红颜知己,数不胜数。”
两人各说各的,陈萱发现这人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自己说自己的,索性不问了,摆出今日前来的目的:“那日,你派了什么人,把纸团扔进我屋内。”
“你别被他蒙骗了。”
见卫珵还在自说自话,陈萱忍不住了,”喂,我什么时候被人蒙骗了!还有,姓郑的有没有小妾关我什么事,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告诉你那日的纸团是怎么到你桌上的。”
“好。”
郑通绑她的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顶多觉得她清白已失,不配嫁给他弟弟,这桩婚事就此解除,除了她的名声可能会坏点,但她现在已经有了价值,并不太依靠名声了。
她也就把郑通绑她,让她投靠知府的事说了,只是略过了郑通碰她手那段。
她没有提,卫珵却一下子猜到了怎么回事,他面色沉沉,“陈姑娘应该雇些人手保护自身。”
“今日来找你,就是想问你,那日的高手,收不收徒弟,我想请她帮我教导一个人,教成前,顺便保护我,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价。”
若卫珵不答应,陈萱就只有问夏朝兰,她其实不太喜欢把自己所有底牌让一个人知晓,这也是她舍近求远的另一个原因,再一个,卫珵是商人,她愿意开价,他还能不愿赚钱?
“我会帮你问宁师傅,最迟明日,就能到百衲坊找你,价钱嘛……”卫珵想说不需要,又想到他们两人实在没什么交情,他以什么立场说这话呢,未来大伯子吗,这个身份,卫珵从来都避免去想,更不用说提起了。
“你自己跟宁师傅谈吧。”他最后说道。
陈萱点点头,就要告辞离去。
卫珵却继续道:“陈姑娘不好奇什么知府要找上你。”
陈萱停住脚步,用眼神示意卫珵继续说。
“去年,新帝登基的事,你知道吧。”
新帝登基时,大赦天下,陈家有族人因此被放回了家,而且先帝薨逝时,天下缟素,想不知道都难,于是她点点头。
“新帝年少,锐意进取,与先帝的许多政见完全不同,渐渐地朝中分成了新旧两党,如今,旧党已见颓势,朝中人人皆知,过不了多久,郑相就要下台了,而新相的候选之一,就是胡知府的座师——王大人。”
卫珵并未明说,陈萱已然明白,胡知府要支持王大人,要帮座师赢得这个位置,没有银钱是万万不能的,怪不得要私下敛财,看来王大人缺钱的很啊。
胡知府绕过夏知州,是不是说明夏知州和胡知府并非同派,那么,夏朝兰保她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她看向卫珵,眼中露出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些消息透露给她。
因为她是未来弟媳,可是,他自己都还能在知道她和卫瑞订亲后,和她打赌,他分明没把这门亲事当回事。
只是,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个情,陈萱是要领的,微微颔首:“多谢卫公子告知。”
卫珵没有说话,屋内静下来,陈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次告辞。
这一次卫珵没有喊住她。
屋内,卫珵盯着陈萱离去的背影,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也已经投靠了王大人。
他如果想帮她,有一个现成的办法,一想到这个办法,卫珵的心跳就不受控制的加快,
只是……
就像邻居家的大鱼大肉摆在饥肠辘辘的他面前,他知道不应该伸手,却又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要不要这么做,卫珵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
第二日,陈萱去见了夏朝兰。
等夏朝兰屏退左右,陈萱单刀直入:“府君的幕僚私下招揽我。”
夏朝兰一听就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
陈萱把被绑去那日的情形告诉了夏朝兰,没有半点隐瞒,她和夏朝兰是合作对象,而且陈萱并不想更换合作对象,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完全可以和夏朝兰商量。
这是两人合作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一个考验,她想知道夏朝兰会怎么做。
夏朝兰不愧是要进宫的人,她告知了陈萱胡府君和王大人的关系,又把朝中的局势说给陈萱听,和从卫珵那儿听来的一般无二,这证明两人都没有骗她。
见陈萱虽面上沉静,手上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带,夏朝兰就笑道:“别担心,府君那里,我会尽量让我爹去周旋,你是我的人,若自己的人都保不住,我还是别进宫了。”
陈萱抬眼看她,见她笑得真挚,心道:她这个合伙人没选错!
要知道,胡知府既然敢派手下招揽,就证明不怕夏知州,姓郑的完全可以用非常手段逼她就范,乖乖交出百衲坊和玲珑偶阁,夏朝兰要保下她,必然要付出些代价。
虽然知道夏朝兰愿意付出代价,是因为她已经具有了同等的价值,却也不免感动。
陈萱真心实意道:“多谢夏小姐。”
“别叫我小姐了,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以后你叫我朝兰好了,我就叫你阿萱,如何?”夏朝兰笑容灿烂。
“好,朝兰。”陈萱回之一笑,夏小姐对她的赚钱能力很满意嘛。
两人对视一笑,夏朝兰转过话题:“下个月,我就要进京了。”
其实,夏知州的官职并不高,夏朝兰刚进宫应该不会有多高的位份,她却并不为此惆怅,那双眼中反而燃烧着熊熊火焰。
“只盼朝兰得偿所愿。”陈萱真切祝福。
*
从知州府出来,陈萱放松了一些。
回到临河街的宅子,陈萱走向她阿姐的屋子,陈婉还没睡,见陈萱来了,迅速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藏到桌子底下。
只是,陈萱还是看见了,是裁成一片片的布料,剪刀,还有缝纫的针线,阿姐这是在学裁衣。
陈萱的眼睛一下湿润了,“阿姐,你从来不喜欢这些!”学这个还能是为了谁,分明是为了她。
陈婉故作不高兴:“谁说我不喜欢了,我现在很喜欢。”
陈萱可不会当真,把陈婉藏在桌下的东西抱在手中,“阿姐,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知道你喜欢练功夫,我给你请了一个师傅,你以后保护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小时候,族里大户请来的戏班,陈婉最爱看的就是那些舞刀弄枪的刀马旦,陈萱还见她偷偷跟着学过。
果然,陈婉听了,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高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阿姐,今晚我还要跟阿姐睡。”陈萱撒娇道。
“多大的人了,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当心针刺着你。”陈婉走过来,拿走陈萱怀中裁衣的家伙什,摆在一边,提也不提了。
陈萱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