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寒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并不是在生严呈的气——是父亲那里,他一时间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让严呈叔叔受如此大的委屈。
被污名,被死刑,结果又是个假流放,暗中潜伏在地球,孤身调查着危险事件。
“我只是,”裴瑟寒垂眸,顿了许久才继续说后半句,“我只是一时没想通……没关系,我知道我总会知道真相的。”
静静等着他们俩的对话结束,维庸才取出了造神。
在这“秘境之地”,连造神也没有散发着耀目赤色,安静得不行。
“那,造神呢?”维庸看向严呈,“你的本意,是要拿走造神吗?”
严呈颔首,没有否认:“是,造神是极其强大的武器,它被拆分成了四个部分,其中一把刀刃就在泛星。”
维庸不禁思忖,他手上有父母留给他的刀柄,早川牧也家有其父牧时留下的接口零件,一把刀刃在泛星,那另一把刀刃会是在伊甸吗?
“不过,”严呈忽又开口,“像造神这种只认自己主人的终焉级别武器,不是我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那个声音到底是谁?”维庸索性不再追问那些事情了,还是要着重于眼下才行。
严呈闻言,立刻换上了一副格外恭敬的神色,他冲着看不见边际的金色虚空微微躬身行礼,满脸尽是郑重神色:“这里是‘神龛’。带你们来这里的人自然是‘神龛’的主人,也就是地球的主神。”
神龛?!地球的主神?!
即使心里早就暗自猜测过,但真的从严呈叔叔嘴里知道了肯定的回答后,维庸和裴瑟寒还是被难以复加的惊讶占据了大脑。
原来梦里教他各种事物的竟是主神!
原来在东墙区并把他们传送来传送去的就是主神!
除了震惊,还是只有震惊。
“可以了。”他们还来不及追问些什么,清脆男声又响起来了。
不,现在应该叫作,主神。
主神道:“把他带去另一边吧,维庸留下。”
虽然是在命令严呈,可只不过是话音刚落,主神便把他们俩送去了维庸看不见的地方。
这个空旷无比的秘境,只剩下维庸一个人。
“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主神饶有兴趣地询问着。
维庸尽量压制住加快到极点的心跳,说:“有,为什么是我?”
他指的是入梦之事。
“因为你够特别。”主神乐呵呵地说着,“维庸,你父亲没完成的东西,我需要你替他完成。”
维庸登时身躯一震,他焦急地追问道:“您认识我父亲?”
“我当然认识。我和他相识的方式,与你一样。”主神道,“不过,你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就要先做完他们未完成的事情,你愿意吗?”
维庸眼神暗了暗:“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能力。”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主神放声大笑道,“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
“准备一下吧,稍后我会带你们看看真正的地球。”
维庸才刚意识到主神所说的“真正的地球”所指为何,就重新被失重感包围了。
但这晕眩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秒,眼前的金黄色就尽数消失了。
维庸略一定神,发现自己身处在某片原始森林之中。
比起之前的水林区,这里的花草树木更为高大野性,绿树成荫百花齐放,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维庸晃神,他在瞬息之后就意识到了,这里是墙外的世界,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那个如同牢笼的地方,看到世界之大。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并不是以物理形态来到这里的,他徒劳地转动着自己淡色的眼珠,想要通过神经系统去感知和支配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知道,主神想要剥离自己的意识和□□简直易如反掌——他不是没听说过缸中之脑的概念,那是上世纪就已经流传的神秘论。
维庸被主神控制着,地球的景物在他眼里不停缩小再缩小,他看到的不再只是过于繁茂狂野的原始森林,还有纵横交错的溪流江河。
而河流却都被一道边界线给阻拦了——那是一条绵延不断的竖向的平地拔起的山峦带,许多都是一半树荫繁茂一半荒芜惨淡。
而山峦带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座火山,不安的熔浆如同煮沸的浓汤,随时都有可能溢出来。
紧靠着荒芜山峦的、被分割的另一半,是恐怖的死寂。
维庸发誓,自己纵使想象力再出色,也无法造出这样的幻境。
那纯粹是一片寂静的黑青色,只有仔细查看才发现那是类似于沼泽般的东西,质地近乎于黏液。
没有山没有水没有树林……什么也没有。
凝视着这片偌大的黑色,维庸却莫名觉得有些灵魂发颤的恐惧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那片黑色的黏液海洋忽然大面积翻腾起来,维庸才陡然回神。
他眼中的地球,一半生机一半死寂,中央地带区域被两层围墙构筑出一片净土——当然,处于那条分界线的保护内。
维庸意识到,他现在的视角中,地球已经变成模型大小了,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任意翻转把玩。
“现在,有想问的吗?”主神的声音适时出现在耳边。
维庸看向仍旧翻腾着的、不停散发着邪气的黑海,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这到底是什么?”
“垃圾场喽。”主神用打趣的方式回答,可语气却一点也没有任何玩笑意味,“泛星安排在地球的四个工厂都在通过管道往里排放垃圾。”
“不过,他们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维庸蹙眉,他听出了弦外之音:“难道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他们是在喂养里头的东西。”
喂养?里头的东西?
似乎是为了肯定主神的话,黏液黑海掀起了汹涌波涛,维庸看到,那可怕得如同无底的黑色深渊的海洋中央,伸出了一只恶心至极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