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每天都会早起晨练,尤其在她看过巫医的治疗过程,她深刻了解到在这个时代想要好好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生病!
晨练完后,到了和辛的教学时间。
陆呦:“辛,快来认字!”
陆呦每天会教辛写一个字,有时候会是一个词。
教学的方式特别泥腿子,如果被固执的乔公看见,又会嘀咕几句陆呦不尊重知识。
——陆呦拿着树枝,在院里的地上教辛写字,方便又省钱。现如今知识极贵。
“今天,我们学‘教’这个字。”战国的文字没有经过简化,每个字都异常复杂,天知道陆呦在上党拿着书学现在文字的痛苦。
来了战国依旧要学习。陆呦——天生的学生圣体!
教的左半边上半像是一个长发老人,代表老者,下面是“子”,总体来说是一副描绘老人教小孩的教学场景。
辛学得很认真。
辛从小在上党流浪,见过很多读书人。大部分读书人都很矜持,很少低头看路,看辛如看路边草芥。但也有心善的读书人看见脏兮兮的小个头辛,会于心不忍递他一些吃的。
读书人走到哪里,都会被羡慕,读书代表前途,代表能吃得饱饭。
辛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学习。即使每个字都长得古里古怪的。
“这个字有传授知识或技能的意思。比如我现在就是在教你认字。”
辛点点头,照着陆呦写出来的字,在旁边一遍一遍临摹,直到动作流畅。
现在辛认识的字逐渐多了,陆呦教他认字的时候会多教些典籍,“论语中有很多话里面有教这个字,比如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意思是用未经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这等于糟踏生命。”
陆呦把这句话写在地上,辛惊喜地发现其中的字他都认识,他难免露出些小孩姿态:“这些字我都认识!”
“是的,我们辛最厉害了!”陆呦鼓励道,以辛的年龄在后世还是个初中生呢。
一旁观看的公孙玥惊叹之余,发出了些动作,引得正在教学的陆呦二人看来。
陆呦拍了拍手:“你来了,叫你好等,还请见谅。”
公孙玥是吕不韦给陆呦找来的礼仪老师。吕不韦找了好久,才扒拉出一位愿意来教礼仪的人。
“孔子曾说有教无类,看到您教辛,我才明白了孔子的意思。”公孙玥拿着卷竹简说道。
“多谢夸奖!”陆呦眨眨眼,没有一点谦虚的模样。
公孙玥失笑摇头。当时她猜到能以女子之身成为吕公门客的人一定很有趣,因而顶着父亲的忧虑答应成为陆呦的老师。
事实果真如她所料。
陆呦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快到巳时了,差不多八点多的样子。
“女君可曾用过朝食?”陆呦毫不见外地邀请避嫌的公孙玥一起吃,“吃饱后才有力气学习呐。”
“况且我家辛手艺可好了。”陆呦语气中带着些自豪。
陆呦不见外的拉着公孙玥,三人并排朝着厨房走去。
……
“今天就到这里,我明天再来。”公孙玥每天会来教陆呦一个时辰,到点就走。今天因为和陆呦二人用餐耽误了些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和陆呦告别的时候耳廓都红了。
没办法,辛做的羊肉面太好吃了。她一时不备,吃了一大碗。比她平日吃得多了一倍,不太好意思。
陆呦站在门口目送公孙玥的马车远去,假装幽怨的对辛说道:“辛一顿饭就把公孙玥女君收买了,她教导我礼仪好几天,对我的称呼还是女公子呢。”
辛开口想要安慰安慰低落的陆呦,一低头看到陆呦笑着的脸才反应过来陆呦的打趣。
两人在门口,正好接到子异府上送来的请帖。
“我家女君邀请您去坐坐。”送信来的人忧心忡忡,“女君这几日因为大期将至焦躁不安,还请您不要拒绝。”
据陆呦所知,子异的后院里只有一人可以讨论预产期,那就是赵姬。
*
陆呦顺着婢女的指引,踏入了后院。隐约可听见琴声。
看见她似有好奇,婢女贴心地解释道:“那里便是我家女君的海棠阁,女君喜好音律,经常会请乐师演奏。”
陆呦点点头,冲着解释的婢女递了个笑,被对方过于激动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
婢女站在海棠阁门口,和看门的妇人耳语了几句,领着陆呦转了个弯,带着陆呦来到一处亭子。
亭子已经被收拾得妥妥当当,四面挂好了帷幔,防风以保暖。
“我家女君正在收拾,请您稍等片刻。”
来往的婢女放下水杯、糕点后有序离开,只在外面留了个侍候的婢女。
不愧是贵族。
陆呦拿起水杯来细细查看,水杯是一个青铜器具,器身上刻着精美的纹饰,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她招手叫来亭子外的婢女:“你为何一直看我?”
婢女行了一礼,脸颊泛红,时不时抬起头看陆呦一眼:“我们听闻了您那天在宴会上的举动,都觉得您厉害极了。”
似乎感受到陆呦的纵容,婢女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看到您,我们才知道女子可以如此有志气!”
“您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婢女美滋滋地说道。
“看看,我的婢女都快成你家的了。”赵姬走路带风,踏入亭子里把亭子都照亮了一度。
她毫不见外地坐在了陆呦的对面:“怎么不用糕点?”
陆呦笑了笑:“没来得及。您找我来是为了?”
到现在,陆呦也没弄清赵姬的目的。
“叫你陪我说说话。”
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干巴巴,赵姬又加了句“我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
短暂的寒暄过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陆呦只好找话题:“我第一次见您,没想到世间有您这样的容貌。”
“是吗?”
陆呦怀疑赵姬是想折磨自己,她连续找了好几个话头,话题从赵姬的容貌到她的服饰,再到她的舞蹈。
赵姬始终无动于衷,兴致怏怏。
陆呦选择闭麦,她自顾自的赏景。亭子外是一片湖,因为天寒冻起来了。最近时日邯郸多雪,湖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因为鲜有人至,雪面白得发光。
陆呦不说话后,亭子便彻底沉默了下来。只有零星火星溅崩的声音。
自从穿越来这里,陆呦无师自通了很多爱好,比如听雨听风赏湖。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个半时辰。
之后几天,赵姬总会派人来邀请陆呦——听琴赏舞,但两人很少聊天,除了赵姬时不时蹦出句话,不像是对陆呦说话,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天两人正听琴时,子异进来了。
他看到陆呦并不意外,最近几天赵姬天天都去请陆呦过来当然要经过主人的同意。
赵姬最近几月愁眉不展,似是在担心生产,如果陆呦能稍稍宽慰赵姬,那再好不过了。
“今日可有胃口?”子异自然地挽起赵姬的手,担忧地询问道。
赵姬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今日吃了几个蜜饵,陆呦带来的脆腌萝卜挺下饭的。”
其实是昨天赵姬主动要的。
昨天两人聊起了美食。说到这,陆呦可有兴趣了,她与有荣焉地夸自家辛心灵手巧,做出来的饭她能一口气吃三大碗。
赵姬难得漏了些好奇在脸上。
“多谢你陆呦。赵姬近来胃口不好,劳你费心了。也不知赵姬到底何时生产,让人忧心得很”
说罢后便忧虑地看着赵姬的肚子。
既然遇到了子异,陆呦问了句关于生产的安排。
“医工、接生妇已经被安置在了偏厅,医工说的草药、婴儿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小娃娃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不要让你的父母太过忧心呐。”
子异手掌贴在赵姬的小腹上,面色忧虑。
系统显示崽崽的出生时间在两天后,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陆呦也很担心。
赵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经常邀请陆呦过来,陆呦不是个好说话的姐妹。她既不像自己的姐妹一般活泼开朗,能和她聊女儿私密;又不像那些阿谀她的人一般会说话,可以从化妆打扮聊到赵姬如今的富贵自在的闲人生活。
陆呦只有在聊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才会谈性大发。即使晾着她,她也丝毫不觉,在海棠阁里自在极了。
赵姬觉得没意思极了。
但她和陆呦坐在一起却很平静,久违的平静。
今天的陆呦有些不同,像是有些焦躁。自从快到大期,她变得嗜睡得很,不太有精神,赵姬难得有了些心情探寻。
“你今天有点不同。”
陆呦苦着脸,确定偏厅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等赵姬发动才稍稍放下心。
陆呦含含糊糊的应答后,专心观察赵姬的反应,她能不慌乱吗?这可是女子生孩子,活脱脱生了死死了生的大事。
得亏她稳得住,不然她早就团团转了。
赵姬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陆呦欲言又止:“你做好生产的准备了吗?”
“你前几天问过我家主君,怎么今天原样的话又来问我?”
陆呦看着她。
“做好如何,没做好又如何。总归我是要生的,难道你还能把这肚子里的小东西用术变没?”
系统上显示的时间离崽崽出生只剩几个小时了,希望一切顺利。
“唔…”赵姬懵懵地哼了一身,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好像要生了。”
“疼吗?很疼吗?”陆呦急急发问。
“不是很疼。”赵姬慢半拍回道。
室内的婢女纷纷大惊,整个寝室慌乱起来。
“去通知主君,要去通知主君。”
“是不是要叫医工?”
“……”
陆呦怒喝一声:“安静!”而后接过寝室的控制权,“你去通知主君你去叫医工,你们几个过来扶着女君走走。”
陆呦看过有关女性生育的科普书,现在走路可以帮助胎儿下降进入骨盆,促进生产。
子异接到通知急匆匆从外面赶来。
赵姬已经被扶进了产房,痛呼声隔着门扉一声一声的没有断。
“怎么样?生下来了吗?”
陆呦死鱼眼,你当下蛋呢?
“女子生育耗时漫长,还请主君与陆才女上座。”
日头西斜,赵姬好不容易喝下了一碗粥。又是几个漫长的时辰,赵姬的痛呼声逐渐微弱。
手上染着血的助产妇疲惫的走出来,大半个衣衫都沾了血:“主君,女君难产。此番生产,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还请主君裁决:如果情况危急,是保大还是保小?”
陆呦半边身体都凉了,赵姬痛苦的面容忽然在她面前浮现。
“保大!”
“保小!”
外室寂静无声。
陆呦和子异面面相觑,子异抹了把脸苦笑道:“是我糊涂,若有意外则保大!”
“女君这时候不能睡!”
陆呦和子异之间凝固的气氛在医工的声音传来后开始流动。
赵姬眼前一片漆黑。她在昏暗中走了很久,周围全是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呜呜咽咽像是鬼哭,她害怕得向前跑不敢回头。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她的跑步慢了下来,好累!席地而睡不是淑女该做的事情,但是这里没有人,没有人会看到,也无所谓的吧……
赵姬握住助产妇的手缓缓滑落。
陆呦咬咬牙,扬声道:“赵姬,我有一认识的舞蹈大家,说你之前编的采荷舞有三处疏漏。”
赵姬有一支舞蹈,被誉为大成之作。
“什么,是谁?”赵姬勃然大怒,涣散的眼神锋利起来。
“女君,你醒了。快用力!孩子头露出来了!”
赵姬一边用力,一边恨恨想“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说她的采荷!”
“生了生了!是位公子。”
助产妇抱着孩子出来,在襁褓里面婴儿小小一只,头发还湿漉漉的。陆呦凑上前看了眼,这样看也只是个普通的婴儿。
“好好好”子异连声叫好,抱起婴儿,“他是我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