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还在呜呜咽咽的哭，哭的人心烦。
“闭嘴。”孟良呵斥道，“我知道你心疼你姐姐，但是你先别心疼，因为我不是你姐姐。”
陆离的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的：“？”
孟良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你外甥女孟良，你姐姐姜白早死了快十八年了，你姐夫走火入魔也差不多这么多年了，你不能一点长进没有吧。连你姐姐都认不出来，你到底爱不爱你姐姐啊？”
陆离听着孟良的话，眼神渐渐涣散了，话语颠三倒四逻辑混乱，神态渐渐癫狂：“姐姐死了？……不可能……姐姐怎么会死，姐姐怎么可能……我明明……不，我没赶上……都怪我，我是废物……对……姐姐已经死了……为什么……”
陆离痛苦的抱着脑袋哀嚎起来，露出来的皮肤竟然隐隐约约有黑色符文封印闪烁起来。
孟良也惊讶了，她端详了一会儿这下符文，确信这就是自己曾经解开过的封印：“我没解完全？不可能啊……”
随着陆离记忆恢复，那些恶咒越来越明显，孟良也终于看出来了：“喔！这就是根源啊！我之前问你你干嘛不拿出来呢？早拿出来我不就早解开了吗？”
一回生二回熟，孟良这次比上次还熟练，飞快给陆离解了恶咒。
陆离还是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孟良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喂，记忆恢复没有，恢复了就先带我出去。我朋友还在上面等我，我清扫完赶着回去呢……”
陆离低声呢喃着什么，听起来痛苦懊悔极了。
孟良听不清，蹲下凑过去仔细分辨。
“……我明明都说了，失去灵骨没关系，一切还来得及，只要挖了良良的圣灵骨，就可以补上姐姐的灵骨……姐姐本来不用死的……为什么不听我的，孟云根本不爱你，他选择孩子放弃你，说什么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根本就是不爱你……他用尽自己的灵力，给你重塑灵骨，不也失败走火入魔了吗……姐姐你为什么也不同意，为什么不挖了良良的圣灵骨，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会记得，没有圣灵骨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一辈子瞒着她，好吃好喝供养着她……可是姐姐你没有灵骨会死啊……”
孟良越听越蒙。
什么意思。
这三个人当时爆发了冲突？陆离提出要挖了孟良的圣灵骨，看样子孟云和姜白都没同意。最后结果是孟云为救姜白走火入魔了，姜白死了，陆离疯了？
孟良正在消化陆离胡言乱语里面的信息量，忽然远远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声音不像之前石像那么沉重，像是修仙者，速度快而步伐轻。
孟良警惕的扭头看去，看清来人愣住了。
来人披着一件熟悉的斗篷，头上戴着的兜帽因为极速奔跑被风吹掉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孟良并不惊讶，惊讶的是同时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熟悉的脸！
来人和陆离长得一模一样！
后来的这个“陆离”看见孟良之后明显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感受不到放在你身上的符之后还担心要出事……”
孟良抬手制止他：“打住打住，你担心的对，确实出事了。”
孟良指着地上蜷缩着的一团：“所以你们俩到底谁是陆离？”
这个“陆离”才注意到地上还滚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吓了一跳之后反应过来，然后苦笑起来：“哦，你见过他了……”
孟良摆手：“等会等会，什么，见过谁？”
“你还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我告诉你我是跟着一位故人过来的……”
“陆离”苦笑一声，看着地上痛苦的另一个自己，无奈道：“就是他。”
孟良：“你说你是你自己的故人？”
“当时你母亲出事之后，他太过于愧疚懊悔恼怒，痛苦得撕裂了自己，强迫自己忘掉了失败的部分，然后开始疯狂的实验寻找替姜白重塑灵骨的办法，那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心魔。”
“陆离”低头看着两个自己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我就是他那时候分裂出来的，被他抛弃的部分。我存在的使命就是背负他的痛苦，所以我也带走了他身上的恶咒。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恶咒在我身上呈现出加倍的效力，诅咒的时间也翻倍了。”
“我怕他做傻事，这些年一直默默跟着他。偶尔去看看你，给你一些经济支持，但是不敢太明显，怕他发现你之后想起来当年的事——看样子他已经想起来了——他曾经想要剖你的圣灵骨去救姜白。”
“陆离”抬头看着孟良，笑得很温和：“所以当时在茶楼我给你的茶里下了药，我希望你睡过去，不要再掺和进来了，这件事闹到这种程度，现在已经很难收场了，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我只希望不要再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
“——不过看起来我药量用的不够多。我很高兴看到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善良，比你母亲更加优秀……但我还是希望你别管这件事了，就当不知道，带着你的同学和朋友们回去吧，回学校里继续上学吧，这些事情和你们都没关系。”
孟良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跟没听懂他长篇大论里的意思一样，手指着地上那团人，又指指他，问道：“那你们俩现在怎么办？还能合体吗？还是以后就这样了？各过各的？”
“陆离”耸肩：“如果他接受事实了，我自然而然就消散了，如果他执迷不悟，可能还会再分裂出来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存在，到时候我们三个就可以打斗地主了。”
孟良：“……”
很乐观。
地上那个陆离总算爬了起来，看着孟良的眼神清澈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道：“良良……”
刚才又哭又嚎的，他现在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难听，怕刚才吓到外甥女了，此时清了清嗓子，努力柔声道：“良良……”
孟良面无表情：“舅舅。”
陆离眼眶瞬间湿润了，有点语无伦次的道歉：“我，我当时……我做错了事，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我当时太害怕失去你妈妈了……”
站着的那个“陆离”身形虚化，缓缓消散在空气里，变成一阵青烟化为无物，在彻底消失前，他笑着和孟良道别，顺便叹息了一声：“看来是打不了斗地主了。”
孟良：“……”
孟良把地上这只陆离拎起来：“行了，论迹不论心，你说要挖圣灵骨，不是没挖到吗，道哪门子歉。我真是受够了你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不是我妈，我不吃这套，再哭给你嘴缝上。”
陆离：“……”
呜，更想姐姐了。世上只有姐姐好。外甥女这么凶残肯定是像孟云这个混蛋！
孟良：“我看你现在神智清醒的样子，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情况了吗？”
陆离在孟良能杀人的目光中擦干眼泪：“为了给姐姐重塑灵骨，可能潜意识里也是为了复活姐姐，我研究了很久古籍之后，找到了一个可能可行的办法，在血月夜献祭灵魂纯净的人，而且被献祭的人一定要有信仰有信念，这种人的灵魂才足够坚韧。”
“第一次献祭，我选择了献祭我自己，但是毫无疑问仪式失败了，我把这归因于我的灵魂不纯净。于是接下来的两年里我用尽办法筛选了十个我认为符合条件的人，但是再次失败了。我开始怀疑是因为数量不够，为了……”
孟良接过话头：“为了获得更多符合要求的祭品，你建立了这个组织，然后创建了这个仪式？”
陆离点头又摇头：“这个组织不是我建立的，它有很长的历史，我只是加入了它，因为它说能给我提供更方便的条件。确实是这样，他们每个血月夜举行盛会，我可以趁机进行我的仪式……”
孟良皱眉：“这个玄霄圣殿是你策划的？”
陆离：“玄霄圣殿是我设计建造的，表演是组织里其他人的意思，祭祀和赐福也是，我会在他们表演的时候趁机挑选台下符合要求的人，然后在圣殿内进行仪式。”
陆离忽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
孟良洗耳恭听。
“我之所以现在下来是因为我的宠物被人杀了。”
孟良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离道：“我的宠物通常会帮我运输一些材料，但是今天迟迟不来，我施法感应不到它，料想它应该是出了意外，急匆匆赶过来，就遇到你了。”
陆离问：“你有看到附近什么很可疑的人吗？”
孟良还没说话，陆离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宠物很可爱的，是只胖乎乎的蚯蚓精。”
孟良：“……”
孟良摇头。
陆离叹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孟良：“那你现在不需要这个仪式了，可以取消演出、祭祀和祈福吗？”
总不能真的把这么多活人全献祭了吧？
陆离：“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祭祀通常是大祭司负责，演出是黄大仙排的，最后的祈福是枭来办。”
孟良听到这些熟悉的代号，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等等，舅舅，你不会就是，子颜修士吧？”
陆离有点惊讶，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子颜是你妈妈给我起的字……”
孟良：“舅舅你混的不错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虽然不是在什么好组织里。
陆离：“这里对于天赋能力很看中，和时间长短以及贡献其实没什么关系，最近我就听说组织里新来一个z类的管理层，好像代号浮生道士什么的，还没见过呢，不知道他负责什么工作……”
孟良微笑，从衣服里掏出来一片金叶子，顺着叶脉抚摸过去，叶子发出白光，浮现一行字：“浮生道士，欢迎。”
陆离：“……”
孟良：“我也不知道我负责什么工作。”
陆离：“可以选择接任务的。”
孟良按照陆离的提示，试图浏览任务清单，三秒后求助的看向陆离：“舅舅，我看不懂。”
陆离凑过来给她念屏幕上的字。
孟良惊奇了一下：“你认识？”
陆离：“我当然认识繁体字了。”
孟良：“咱们有代沟。”
陆离：“……”
两人一起大致翻看完了目前所有可以接的任务，陆离遗憾道：“没有关于演出的任务了……也是，演出现在应该已经进行一半多了，相关任务肯定早就被接完了。”
孟良摸着下巴想了想：“黄大仙排演出也是他自己接的任务？”
“这倒不是，就像我加入这里是为了举行塑骨仪式一样，黄大仙也有他的目的，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是从我加入以来，演出一直是他负责。”陆离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但是他今年也有一个节目要表演，这个节目是他自己接的任务。”
孟良若有所思：“你说……要是黄大仙临时不能参加这个节目了，组织会不会再发布一个新的任务来临时顶替他啊？”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