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那条蛇像是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样,吐着骇人的蛇信子,不断在小宁子身边游走,可就是不攻击他。
而小宁子低头用余光瞥了瞥身边的蛇,额头上冒出些许冷汗出来。
见状,江伊了然地轻笑一声:“看来这条蛇心疼宁公公,不太舍得下嘴。”
有人提出质问:“贺二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可知道地上洒的什么?那是高浓度的雄黄酒,蛇当然不敢越过这道圈子,而这种黑黄相间的蛇叫做金环蛇,毒性很强,如果救治不及时,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当场身亡,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江伊双手抱臂,歪头笑道:“宁公公,真是好手段,不过我倒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精准地给我指了条相反的路,正巧碰上被咬伤,被反锁进偏殿的上官小姐……”
“冤,冤枉啊,奴婢不知贺二娘子在说些什么。”
江伊敛去笑意,冷冷说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好啊,那本姑娘干脆讲个明白。”
“昨天宴会上,上官小姐去偏殿更换舞衣,我紧随其后出去透了口气,正准备回来时,奈何迷了方向,刚巧遇到慌慌张张的宁公公,手里拎着篮子,上面盖了一层红布,我向你问路,你给我指的方向正是上官小姐所在的偏殿。”
小太监不敢抬头看人,但还是嘴硬道:“这些能说明什么,我前不久刚进东宫伺候,一时记错路也是有的,贺二娘子休要污蔑好人!”
“好人?你是吗?”江伊冷笑:“这些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你忘了,你身上有雄黄酒的气味,这点总没错吧?不然你解释解释这条金环蛇为何不咬你。”
小太监跪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自,自然是……”
江伊接过他的话,说:“自然是因为你早已在身上涂抹过雄黄酒的缘故,金环蛇当然不敢咬你,虽说过了一夜这气味淡了点,不过动物的敏锐度一向要比人的鼻子灵的多,大家闻不出来没关系,只要这蛇闻出来就可以了。”
吴文聘一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低头看了看游走的金环蛇,随后眯起眼睛看向江伊。
“东宫里的太监宫女众多,贺二娘子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是凶手呢,该不会是你随便拉来的替死鬼吧?”
江伊一看提出质疑的是他,面露不耐之色,忍不住啧了一声:“因为昨天给我指路的小太监有点坡脚啊!!既然东宫里三层外三层被封锁起来了,找个人又有什么难的。”白痴!
吴文聘耐人寻味地拉长尾音“哦”了声,大殿上随之响起嘀嘀咕咕的议论。
很明显这里有些人被他带跑偏了,不相信江伊所说的话,没办法,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她的嫌疑的确很大。
但事实就是这样,她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甚至贴心地讲出自己认出凶手的细节,可还是逃脱不了故意害人的嫌疑。
她蹙起秀气的眉毛,“我再说最后一遍,不是我。如果你们还是怀疑的话,可以去问上官小姐的贴身丫鬟,她知道是我把偏殿的锁砸开的,也是我给上官小姐做的救治措施,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偏殿的火更不是我放的。”
“……”
“这可说不准啊!”
“是啊,吴公子说得有点道理。”
“诸位,事情还未明了,我看我们大家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
“……”
听着旁边一众人的嘀咕声,江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上官小姐到——”
殿外传来一道通禀声。
随后便见上官慕雅披着一个鹅黄色的披风不疾不徐地走来,大家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她的身后跟有一男一女,分别是尹昭柏和上次向江伊求救的小丫鬟。
在看见地上的金环蛇时,上官慕雅本能地顿了下脚步,小丫鬟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从她剧烈颤动的眼睫毛便可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害怕,估计都对这玩意儿产生阴影了。
而尹昭柏十分果断干脆,径直走近那条蛇,在它发起攻击前率先出手,动作快如闪电,手起刀落,简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金环蛇血溅当场,尸首已然分家,蛇身在地上疯狂蠕动,谁也没看清他究竟是从哪掏出来的匕首……
尹昭柏转身咧开嘴角对上官慕雅说道:“小姐莫怕,一条长虫子而已。”
长虫子?怀有剧毒的金环蛇被他称作长虫子?
从这句话中江伊居然听出几分哄溺的味道来,难道尹昭柏喜欢上官慕雅?!
这个想法一出,她不禁多看了几眼不远处的尹昭柏。
而后扭头把视线对准了旁边的贺凛,贺凛察觉到后回看她,江伊挑了挑眉,贺凛学着她的样子也挑了下眉毛。
江伊:“……”
京城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哪见过这场面,一个两个的紧闭双眼,张大嘴巴,扯开嗓子齐齐尖叫,而那些纨绔子弟也都惊魂未定,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不过上官家的一个下人,竟如此大胆,敢私带兵器入殿,光是这一条,就足够治他个谋反罪了,更何况还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出手,活得不耐烦了吗?
守在小宁子一左一右的两个侍卫见此情景,立即拔出佩剑正欲对尹昭柏动手。
“等等!”上官慕雅出声喝止,她脸色不太好看,惨白惨白的,嘴唇也无一丝血色,尽管身体不舒服,但她还不忘这是哪里。
上前请罪道:“太子殿下恕罪,府中下人并非有意惊扰殿下,只是太过担心我的安危,故此,还望殿下饶他一命,慕雅感激不尽。”
江伊闻言望向尹昭柏,他眼角微微上扬,一副桀骜张狂的模样,手中的匕首还在往地上滴血,一听上官慕雅这样说,急忙俯身跪在地上,把头深深佝偻了下去,仿佛真是一个粗鄙无礼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齐俊渊挥了下手示意侍卫退下,下面那两个金甲侍卫收了佩剑退回原位,神情冷漠,宛如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无妨,上官小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上官慕雅笑笑:“好多了,有劳太子殿下挂怀。”
“那就好,太医说你身体里的余毒未清,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上官小姐这个时候来大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慕雅此番前来是为证明一人清白。”
说着,她看向站在贺凛身边的江伊,眉眼之间带着一抹笑意与温柔之色。
“听闻江姑娘在这里,所以我不得不来一趟。”
自从江伊出现在大殿的那一刻起,所以人都喊她贺二娘子,在别人眼中,好像她的身份就只是贺凛的妻子似的。
只有上官慕雅,第一个开口喊她江姑娘的人,就冲这一点,江伊对她的好感度蹭蹭上涨不少。
上官慕雅抬腿慢慢朝江伊走过来,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江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请受慕雅一拜。”
上官慕雅说着就要向江伊行礼,江伊直接懵了,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的双臂阻止了她。
“欸,上官小姐言重了,换做别人我也同样会这么做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江姑娘,如果没有你及时砸开偏殿的门锁,又给我缠住手腕以防毒血蔓延,只怕慕雅今日已是凶多吉少……”
上官慕雅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先前诬陷江伊的几人也不好再多嘴说风凉话了。
“殿下,慕雅可以担保,江姑娘绝非凶手,望殿下彻查此事,以还江姑娘清白。东宫出现这种事情,今日慕雅受伤无妨,若是来日误伤太子殿下,损毁的乃是我大梁根基,万不可让贼人在暗处嚣张,必须严惩……”
江伊暗暗在心中感叹:瞧瞧,这才是名门贵女该有的样子,不拘泥于小情小爱。
说白了,也只有像上官慕雅这样的人,才是小说女主的标配吧,不仅出身高贵,长得好看,还懂得顾全大局……
齐俊渊点点头:“姜大人。”
姜直当即站起身对他拱了拱拳:“是,下官明白。”转身环顾一圈之后,一挥广袖,侍卫了然,将小宁子押解了下去。
“殿下,下官先行告退。”
“姜大人慢走。”
等到姜直出了大殿,齐俊渊一步步走下台阶,于众人身前站定。
“诸位前来参加本王的生辰宴,却被卷入这等事情之中,本王心里当真过意不去,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说笑了。”
“殿下无碍便好。”
“是啊是啊……”
“……”
不少人在齐俊渊面前唏嘘客套了一番。
“小李子,告诉王公公让他打开本王的库房,从里面挑几样好的物什,就当做是本王的赔礼,再派人将大家好生送出宫去。”
“是。”齐俊渊身后侧方的一个小太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道:“诸位公子小姐请随奴婢来。”
“等等!”
一行人正准备退下,回头一看,说话的竟是江伊。
只见她大步走到一名男子面前,眯了眯眼睛,“你刚才说你是谁?”
这下好了,秋后算账来了,方才没弄清状况时,就属这位兄台浑水摸鱼闹得最凶。
一听江伊这样问,吴文聘后面的几个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离他远了点,唯恐殃及池鱼,今天算是开了眼,贺凛家的这位真不是好惹的。
吴文聘瞪大眼睛,梗着脖子说:“你想干什么?我爹可是户部尚书!”
江伊冷笑一声:“没问你爹,我是在请教你的大名。”
“你,你听好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文聘!”
“哦,吴文聘是吧,你也听好了,本姑娘姓江,单名一个伊字,麻烦你下次不要一见到人上来就喊谁谁谁的娘子,因为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
江伊咧开嘴角,歪头假笑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收敛了神色。
她江伊首先是江伊,然后才是贺凛的妻子,将军府的贺二娘子!
在场所有人几乎全部怔愣住了,除了贺凛,如果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刚开始也叫她贺二娘子了吧?那她这样说岂不是也有暗暗嘲讽齐俊渊的嫌疑吗?
佩服,不佩服不行。
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嘲讽他本人的,也是大梁独一份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