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无声的沉默，振聋发聩。

许珵态度绝对诚恳地发问：“我跟你没仇吧？”

沈嘉树脸颊发热，整个上半截腾炸的热，比煎鸡蛋的温度还要高上十倍百倍。

如果这不是事发现场，沈嘉树早就动作快快的把锅里残渣一倒，锅一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镇定。

可是，事发现场有目击证人，他注定逃不过。

“失误。”沈嘉树别扭了的憋了半天，脸红眼红的憋出了两个字。

小破楼下孩童吱吱哇哇喊叫着，没有约束的他们，玩的快要疯魔了，声音阵阵刺激着沈嘉树惨败的心理。

许珵不接受他的狡辩，板上钉钉拍下结论，“是下毒。”

“······”

沈嘉树无地自容。

“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你放了三回油四次水两次盐，”许珵一一阐述着沈嘉树犯罪现场的罪证，面容严肃地认真，“还有，鸡精两勺，耗油两勺，葱五根。”

“最吓人的来了，”许珵唇角一抑制不住地上扬，仍然保持严肃状态，“生抽开那么的一个洞，你没拿稳，倒了半根手指的量。”

“你看看这黑的。”

“人家都说打死卖盐的，你是不是打算今晚连夜打死卖生抽的。”

“······”

沈嘉树红透了脸，他抿紧唇，羞愧难当。

他好会说，怎么办，完全回不了嘴。

沈嘉树不会做饭，在西北是公认的问题户，来来回回折腾也是简易西红柿的面条，要么就是火锅底料煮面，独自一人的时候怎么也离不开面条。

许珵盯着红的滴血的耳朵，冷不丁笑出了声。

他扯了扯唇角，不知道这种倒霉事有什么好笑的，看了眼乐得就差开花了的许珵，他还是没说话。

“行了，出去吧。”过了好一会儿，许珵的笑总算是过去了，他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嘴里还说着：“我过去拿点东西。”

说完，人已经踢趿着拖鞋往对门走去了，拖动出一阵响。

沈嘉树楞在原地出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会是要出门去吃炒饭吧？

不等他继续往下想，对门的许珵尾指勾勒着个袋子，双手捧着菜，正在往这边走过来。

倏然间，沈嘉树又呆滞住了，他呆呆地开口，问：“你，要做饭？”

“嗯哼。”许珵低垂着脑袋拖鞋，应声道：“我不做你吃什么。”

他垂头站在门口，白炽灯打在他身上，高大的身影倾倒了一地。

他盯着许珵，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会做饭？”

许珵笑着走进门，侧身他身旁过，径直往厨房去了，轻车熟路的像是来了无数次：“是啊是啊，惊喜吧。”

冷砌的家门，沉寂的房内，好像因为许珵的到来，忽然间闯入了丝丝真正的人家烟火气息。

而那颗掩藏在水平面下的心脏，似乎也有了一瞬的悸动。

酥酥麻麻的，仿佛是被人用手指在柔软处戳了下。

茶几上被打入冷宫已久的手机震动了下，沈嘉树瞥了一眼，走到玄关处，把门关上，又重新走进厨房，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要帮忙吗？”

“不用。”许珵手里拿着菜在水龙头下冲洗着，他转头看了眼沈嘉树脸上凝重的表情，轻笑着说：“香菜吃不吃？有什么忌口吗？”

沈嘉树走进厨房，“没，我不挑食。”

“行，就是不吃萝卜。”许珵把洗好的排骨装进碗里，把菜式给他说了遍，“那就蒸排骨、可乐鸡翅、青椒炒肉、包白菜。”

“我去拿可乐。”沈嘉树没有找到可以打下手的地方，他敏锐的从字眼里扒拉出了两个有限的资源，转身往客厅走去，拿了两听可乐。

卡拉，卡拉。

手一勾一挑，两瓶开完。

沈嘉树把可乐搁在案台上，想着，又端起一瓶举在半空中，“你喝吗？”

“嗯。”许珵应了声，凑头过来，就着他的手，唇贴上了铝罐，示意他手往上举举。

他举着可乐瓶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下，面色不改始终淡定，手腕往上翘了点，许珵就着他的手连着喝了几口。

楼下的玩乐声还在持续，耳边是滋滋冒泡的可乐声闹腾，还混合着水龙头里窜出来的白泡泡水。

许珵笑着撤回了头，单手关上水龙头，“还不错。”

他手荡了一下，可乐罐底撞击着白瓷板。

一时之间，分不清许珵说的还不错，是指什么。

忽然，沈嘉树也不想深究了。

他眼尾的余光中，许珵流畅冷硬的脸颊侧向，霎时间变得缓和柔和了起来，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质与量，仿佛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沈嘉树坐在沙发生，身陷在椅背里，开了不久的可乐外层裹挟着层冰雾气，他挠了挠耳朵，把可乐瓶贴在脸颊，借此降温。

捏着手机的手一倒扣，机身瘫软在肚皮，那只闲下来的手，悄然抚在了胸口。

似乎有些异样，宛如阳台上埋了许久的种子，正在努力向外探头破土。

又像是，小兽绽开了柔软的肚皮，惹得人总惦记着挠一挠。

沉寂良久，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弯腰下去，把茶几上散开的活页纸一一整理好顺序，卡进了掐口笔记本里，动作放得又慢又轻，好似怕弄皱白瞎了一下午的成果。

茶几上的活页纸整理好了。

静谧的屋子里，只剩下厨房内不断有油滋声贴锅铲生爆响，响起随之弥漫而来，扬的满屋子飘香。

沈嘉树独自窝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简单转了一通，点进去未读的头像里。

内向的蘑菇：【照片.png】

内向的蘑菇：【可爱吧】

内向的蘑菇：【差不多可以喂狗了】

内向的蘑菇：【wink】

内向的蘑菇：【帅哥，出门遛狗了吗】

内向的蘑菇：【记得带上牵引绳】

内向的蘑菇：【牵引绳在电视柜】

内向的蘑菇：【？？？】

沈嘉树盯着许珵发来的消息看了两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沿着脊骨缓缓爬了上来。

他浑身上下是说不出来的不自在，分辨不出究竟是紧张还是焦灼，紧接着，动作迅速地退出聊天框。

19:32，许珵忙活完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发愣的沈嘉树，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搁。

他走到沈嘉树跟前，踢了下沈嘉树的脚，不客气地使唤人：“嘿，去对门把电饭煲拎过来。”

“啊？”沈嘉树仰头看着许珵，反应过来，“好。”

方才缓了片刻的低血糖再一次卷土重来，半起身的眼前一黑，他人一载，脑袋撞进了许珵胸膛里，手紧攥着许珵第一时间搀过来的手。

许珵浅笑的脸霎时变了，嗓子一紧：“你没事吧？”

忘记吃糖了，冰箱里的士力架也没来得及吃。

过了半分钟，沈嘉树站直身体，撒开了拽着许珵的手，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从盒里拿出士力架，剥开吃了两口。

等那股眼前发黑、鼻腔发堵、后脖颈僵硬中慢慢缓过来。

他转过身，手带上冰箱，云淡风轻地说：“没事。”

“你什么情况啊这是？”许珵站在原地，眼看着沈嘉树一通操作熟练，也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

他嘴里咀嚼着士力架，含糊地回答：“低血糖。”

“低血糖你一天三餐还不规律？”许珵想起两人第一次吃早餐，沈嘉树说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眉头拧得死紧：“知道自己低血糖，还不是不吃早餐就是不晚餐。”

沈嘉树底气不是很足地说：“现在不是吃了嘛。”

“哼，你就作吧。”许珵说完，转身往厨房里进去了，再出来手里把最后两盘菜搁在桌上，又往对门走去了。

沈嘉树垂着眼帘站在冰箱前，从许珵的眉宇间，他明确的察觉的了某种压抑着的怒火的气息。

饭菜全部堆在桌上，筷子和碗摆的整齐，厨房里一阵水流声拉过。

再出来，沈嘉树已经乖乖坐在饭桌前。

他转头看着厨房出来的许珵，扯了扯唇角，示弱似的。

有了前几次的同桌，饭桌上两人吃的都很安静，互不打扰的静好，看上去和谐极了。

“你以后，”许珵放下碗筷，抽张纸巾，擦了嘴，盯着对面进食文雅的沈嘉树，说，“跟我一起上学。”

沈嘉树迟疑了下，轻“哦”了声。

“三餐跟我一起吃。”

“······”

许珵掐住了他的命门：“你妈说了，让我多看着你。”

上次那通视频电话，给了许珵插手他生活的机会，让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沈嘉树服气了。

“放学也跟我一块儿走。”许珵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别躲了。”

别躲了。

潜台词是，他知道近段时间沈嘉树的异常，故意躲着他。

沈嘉树扒拉了两下饭，逃避了后一句明确点明的话，他慢吞吞地说：“······一班晚自习要到21:50。”

高三其他班级21:00之前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唯独高三一班和寄宿生要被留住在班内，多加上一节晚自习的时间。

“我知道。”

“······”

沈嘉树见他压根没打算松口，意思到犟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好似充满了气的皮球，被人一扎，轰隆漏了气：“随你吧。”

“嗯。”许珵满意地点了下头：“以后，你一天三餐就听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