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B市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在下雨，为了照顾低落到极致的贺兰，艾德琳没让任何人送机。

等飞机落地纽约时，艾德琳又一次读完了《荒原狼》。

其实，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通过合法方式进入一个国家，走出海关的时候，她甚至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很久没有察觉到身份认同的困扰了。

于是当一束红玫瑰出现在眼前时，她恍惚地接过，恍惚的被拥抱，恍惚地察觉到似乎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

“欢迎回来！”布鲁斯·韦恩非常熟练地把握着角度，让他能够在镜头里恰到好处的被捕捉到同艾德琳的亲昵，当然，他不忘在艾德琳的耳边提醒，“嘿，给我点面子，最近有点小麻烦，来，笑。”

艾德琳十分配合地笑着，只是一边的贺兰笑不出来，他戴好口罩，从韦恩先生的怀里拉过艾德琳，“遇到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呀，拿我妹妹挡枪做什么。”

艾德琳很满意贺兰的姿态，于是她笑容灿烂地抱着花，“走吧走吧，上车了我们再讨论演技的问题。还有，你得确定好那份报纸的刊登内容，我现在可没有失忆，他们胡编乱造我是要追责的，还有，为什么你会来接我，我同布鲁斯叔叔说好了，在纽约停留一天看望彼得然后再返回芝加哥。”

韦恩虽然不能够保证艾德琳会不会对明天的报纸有一份好心情，但承受这位陈小姐的小脾气可比自己亲自解决麻烦简单得多，“都好说都好说，从你欠我的账单里扣。”

艾德琳：看来韦恩集团家大业大也并非平白无故。

***

艾德琳依旧住在之前借住的那间公寓，甚至当时她同彼得、奈德熬夜拼的那个乐高还在，她看着一尘不染被玻璃罩保护着的积木，“其实，十五六岁懵懵懂懂也挺好的。”

“不，我只接受现在的你。”相比较而言，韦恩先生可能并不比艾德琳更熟悉这套公寓，他看向贺兰，却问艾德琳，“是请他离开还是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艾德琳把贺兰领进之前罗西先生住的那间卧室，重新返回客厅后问已经同样严肃的克拉克，“我们是不是要找个特别的仪式，来纪念我们假期的结束？”

“你管你那样的生活节奏叫放假？说正事吧。”韦恩对于自己去不了华国耿耿于怀，他打开客厅的电视机，将文件投屏过去，“这是你们两位的老熟人了，莱克斯·卢瑟。对于他同时得罪你们两个，尤其是你艾德琳，我始终会保留对他的一丁点儿短暂的同情，只有一丁点儿。这是韦赞医药，艾德琳，你还记得吗？当时你从舒家手里要来了这家公司，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艾德琳现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当时的顺手行为，她感叹蝴蝶效应真是防不胜防，也庆幸自己同韦恩先生的不打不相识，“记得啊，不过这家企业不是又被你买去了吗？”

“不，现在是他的，我们这位莱克斯·卢瑟先生神不知鬼不觉地买下了大量的散户，加上我的韦恩集团出了点小叛徒，他现在是第一大股东。”

“他还不老实？还在搞什么非法生物实验？”艾德琳气愤地看着克拉克，似乎只要对方点点头，她就会再一次出现在莱克斯·卢瑟面前将他暴打一顿。

“是不是非法实验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在试图将我们进行捆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韦恩集团、卢瑟集团还有你身后的A.C.，艾德琳，你没有和我们两个集团相提并论的实力，这是事实，把你捧到这个高度挂上韦恩和卢瑟的牌子，任何恶意的试探，都会选择先咬上你一口，以此窥探韦恩和卢瑟的反应。”

“所以你才要安排记者在机场偷拍？不是说你的麻烦吗？怎么的到头来还真是我自己的事情。”论打架艾德琳没有怕的，可论起商战，艾德琳只能略带颓废地瘫坐在沙发上，她无奈地看向克拉克，“你说，我们三个人，怎么就他想不开？”

可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代入的话，克拉克也会觉得莱克斯·卢瑟有想不开的立场。

他掰着指头数着，“第一，上一个世界他就是亿万富翁，名正言顺，这个世界他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

想到莱克斯·卢瑟自己谋杀了“自己”，艾德琳打了个寒战，“想不开可以自杀，而不是杀自己。”

韦恩先生要被艾德琳的这句话逗笑了，他也开始试图为莱克斯·卢瑟举例，只是刚竖起大拇指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何语言，最终他放弃了自己对莱克斯·卢瑟的同情，“他的确是个坏人，但是他身后还藏着更多的黑暗，韦赞这段时间流出了一批特制毒、品，这种毒、品会让吸食者极度亢奋，就像聪明药，瞬间提高人的记忆力、专注力和体力，但是药效果后——”

“就像一次性刷爆的信用卡？”克拉克看着屏幕里的视频，视频里前一秒还处于异常兴奋状态的人一瞬间就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肌肤迅速衰老，整个人也变得像一只放久了的烂橘子。

“可为什么没有官方进行调查？”艾德琳简单的搜索后发现这些已经出现在哥谭的过量吸食事件没有一件被正式立案调查，随即她就想明白了，“韦恩先生，你担心如果公众知情媒体曝光，首当其冲就是韦赞身后的华国派系，比如我和舒家？”

“是，我知道隐藏这些是私心，可艾德琳，你是我的战友，我不能让你处于阴谋论之中。无论我们的个人能力有多强，我们都无法对抗公众和政府。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韦恩先生又传送了几份文件在屏幕上，“这些手段很庸俗，但是简单高效。在你更进一步成长之前，你得接受我的庇护。”

艾德琳沉默地看着这些协议、条款、方案，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在触达底部时又带着她所有的倔强反弹回来，她关闭了电视机，“韦恩先生，我不是什么清高的人，我也不会觉得接受帮助就是一种折辱，反而，这是我的荣幸。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同我的家人商量。你知道，现在这个环境，他们有无数个获得信息的渠道，我想在流言蜚语让他们失去判断之前告诉他们真相。”

“没问题，我考虑到这方面了，对了，伊恩好像也在纽约。”韦恩翻着手机，“咦？”

“怎么了？”艾德琳检查了一下伊恩的课表，按理说，他应该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上课。

“我想，你还是给他打去电话为好。”

***

彼得没有想过会在学校里碰见伊恩，他上下打量，试图劝说自己看错了人。但可惜，伊恩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彼得，你没认错人。”

“你怎么会在纽约？你来找我？”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来你的学校，我需要你帮个忙。”

“比如说？”彼得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善意地提醒伊恩，“你应该记得，或者知道，艾德琳现在也在纽约？”

“是今天吗？糟糕，我以为她说的是华国时间。”伊恩着急地拿出手机又揣回兜里，拿出手机又揣回兜里，如此反复几次后才下定决心，“算了算了，她要算的账多了去了，不多这一个。”

彼得看着扭头就走的伊恩，连忙追在后面，“你还没说有什么麻烦呢？她说是回来接我放学的，当然可能会顺路接上墨菲，但是也可以顺路带上你的。对了，奈德！我还没有告诉奈德艾德琳回来的事情，你说如果奈德看到艾德琳会不会觉得奇怪？你想，我们本来只是同学，然后突然艾德琳就失踪了，然后突然她又出现了，还变成了一个大人。我不是说我们不是大人，只是你知道艾德琳穿上那些一看就很贵的衣服的时候就会感觉很冰冷，很遥远——伊恩，你别走得那么快，伊恩！”

伊恩的脑瓜子嗡嗡地响，他一点都想不明白艾德琳为什么专门喜欢找这样稀奇古怪的朋友，“我走得不快，而且我没聋。”

“哦，那你跟我去教学楼，我还有东西要取。对了，我没告诉她你在这里，你等会儿可以给她一个惊喜。”彼得领着路，也忘了再去问伊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开始给伊恩介绍起了自己的学校，“虽然艾德琳没在这里待多久，但也算是她的学校了，这里，她很不喜欢这个台阶，当时她的轮椅很不方便，还有那里，她很不喜欢那个单独的卫生间，你知道她有些洁癖……”

伊恩倒是第一次听彼得讲起艾德琳在纽约上学的那段生活，在伊恩的认知中，艾德琳走到哪里只有欺负人的份，乍然得知这里有人曾经欺负过艾德琳还不止一次，他立刻忘记了一切满脑子都是，“彼得，你说的，刚刚路过的大高个，是不是抓了蜘蛛往艾德琳腿上放的那个？”

“是——伊恩？”彼得瞪大了眼睛，他的认知里，同样无法想象成长于芝加哥南区的加拉格们是如何保护家人的，“冷静点，伊恩！天呐，我完蛋了，我会死得很惨的！算了——”

***

纽约，整座城市也在下雨。

艾德琳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她看着窗户外的雨，她觉得这玻璃的隔音效果有些太好了，她很想把窗户敲碎，然后就能听到雨声，然后就能从窗户里跑出去。

但是，怎么能选择逃跑呢？

她是个成年人了，她应该要去面对一切，就比如——

“很抱歉，我替伊恩向你道歉，当然，我想彼得·帕克先生只是为了避免事情走向暴力。”艾德琳的认知里，自己也不应该这么早就以“家长”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母校里。

“陈小姐，您也是这里的学生。”校长已经熟练地将严肃和和善揉在一张脸上，他翻着一本年鉴，“这里，我们特意给你留了照片。我知道，您的弟弟只是为了一切过去的属于青少年的行为，用一种不太恰当的方式进行了表达。陈小姐，您不用担心，每年您资助的反对校园暴力资金都被充分地使用，对了，您今年为学校购置的生物实验室已经启用了，我带你去参观。”

没有听到任何“责备”的艾德琳一时忘了做好表情管理，她木讷地跟在校长后面，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是如何选择关注角度的。不过，她会和伊恩好好算账。

走到生物实验室门口时，校长敲了敲门，对里面的老师打了招呼，然后将艾德琳请进来。

艾德琳出现的那一瞬间，教室里有一阵骚动，有人认出她来了，“是你，艾德琳·陈？”

“艾德琳·陈？那个轮椅女孩？”

“她怎么会回来？难道要重新回来了？”

艾德琳看着教授后排的一个身影，她抿了抿嘴唇，脑子里全部都是韦恩先生的那些方案。

她同校长转身离开，教室里不久后又重新恢复安静。

***

停车场里，伊恩刚要吸烟就被艾德琳制止了，“对身体不好。”

“不好好休息对身体也不好。”伊恩嘴里强硬，手却没再碰打火机，“我们在等彼得和你的墨菲下课吗？”

“伊恩，你会一直在我这一边，就像今天一样，为了我曾经受过的委屈出头。”

“你怎么了？”伊恩伸手摸了摸艾德琳的脑门，又扯了一下她的耳垂，“是不是时差没倒过来？”

艾德琳把自己要面对的事情讲述给伊恩听，“我会带来伤害的，这种隐瞒这种善意的回避欺骗，当每一份报纸都写着我同韦恩先生的绯闻时，墨菲该如何自处？他又要如何同他的家人解释？”

“艾德琳。”伊恩轻轻地搂过她，“我以前也没有想过你的爱情会是什么样的，包括现在，也不太能够想象。可是被你爱着很幸福，你会去考虑这份爱意的展现形式，你会去考虑对方能否接受，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成长于加拉格家的伊恩，能够被独特地爱着，就足够了。

但是，他同样不喜欢那些以保护的名义而对爱意进行任何的修饰，他的眼睛里是无所畏惧的光亮，“艾德琳，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通过回避危险而把爱人推开。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纽约吗？”

“看在你今天的英勇举动，我不计较你逃课的事情。”艾德琳把玩着打火机，“说吧，什么风让你精准出现在纽约中城科技高中。”

“贾斯汀，他——”伊恩犹豫着该怎么措辞，“就是你在芝加哥圣詹姆士学院最好的朋友贾斯汀·泰勒，他离家出走并且准备在纽约成为一名——站街服务工作者。还有，其实他也算不上离家出走，那里只是他被临时收容的地方。就是，长话短说，贾斯汀同家里出柜被他爸爸赶出去了，然后他住在肯尼先生家里，肯尼先生就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昨天贾斯汀同我出去，我们可能忘了锁门，肯尼先生家里被抢劫了，他很生气就赶走了贾斯汀。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只有贾斯汀要来纽约的信息。”

“等等——”艾德琳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