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阿霸也连连点头：“是啊，你都不用看稿子，一站起来直接就能脱口而出，一点不打磕巴，讲得太流畅了，真的厉害。”

阿霸同学去年高考作文失误跑题，高考总分比第一志愿清北大学录取分数线低了一分，不幸滑档。复读一年之后，今年为了保险起见，把杏川大学填成第一志愿。没想到，考出来的成绩却比清北大学录取分数线高了十分。

新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提了一嘴复读经历，班上同学查了一下自己的高考分数和清北大学录取分数线的差距，从此再也没有人喊她的名字，统一尊称她为“学霸”。而她的室友们则更加亲切，称呼她为“阿霸（阿爸）”，大学四年誓要抱紧这个大腿。

虽然腰妹和阿霸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把周碧苇夸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辩论奇才，但适才摄影师意有所指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但周碧苇还是忍不住询问室友：“看完表演赛，你们作为观众，觉得哪一方的观点更有说服力？说实话啊，一定要说实话，你们真心的想法。”

“说服力吗？呃……”彩虹屁吹得天花乱坠的腰妹一时语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没太听懂正方的观点是什么。”

饶是周碧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打击得不轻：“没听懂吗？就，完全没听懂吗？”

“哎呀，也不是完全啦！”腰妹给了她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关键的懂了就行——你对反方四辩学长一见钟情嘛！”

“一见……你给我过来！”

周碧苇立刻扑上去，作势要挠腰妹痒，但腰妹早有防备，一扭身就躲到了阿霸的背后。

宿舍空间狭小，两个人隔着阿霸，一个人张牙舞爪，一个人腾挪闪躲。阿霸被夹在中间，冒着随时被波及的风险，居然还有心思一本正经地回答周碧苇的问题：“我倒也不是完全没听懂，你们一辩和四辩在陈词的时候，都讲了支持正方观点的三个原因，听起来能挺有道理的，解释得也很清楚。”

“但除此以外的环节——尤其是你发言的时候——怎么一直在问反方，什么辩手能不能谈恋爱的事？这跟利大于弊有什么关系呢？这部分确实，听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了阿霸的话，周碧苇更加泄气——嗐，这不就是完全没听懂嘛！

她顿时没有了继续打闹的心情，拉开自己的椅子，怏怏地长叹一口气：“原来我讲了半天，讲得这么不清楚吗？”

“我一直问反方辩手能不能谈恋爱，就是想说明，如果按照反方的说法，辩题是要讨论恋爱对于辩手的利与弊，那么这道辩题就没有意义了，因为要么是辩了也白辩，要么就会限制辩手恋爱的自由。”

腰妹从阿霸的背后探出头来，认真加入了讨论：“没有意义？限制自由？这不都是弊端吗？那怎么能证明你们的利大于弊呢？”

“不不不，我说的这些还没到辩论利弊那一步，我们还没扯清楚辩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周碧苇焦心地解释，“得先确定了我们争论的焦点到底是什么，然后才到下一步，具体去讨论利弊。”

“所以……焦点到底是什么？”腰妹听完周碧苇的话，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

“焦点就是——辩手和辩手谈恋爱、跟辩手和非辩手谈恋爱比较，哪一种恋爱更持久稳定。”在准备中重复过上百次的辩题题解，尽管拗口，周碧苇却说得流畅。

她怕腰妹和阿霸没听明白，又补了一句：“如果辩手和辩手谈恋爱更持久稳定，那就说明利大于弊，反之，就是弊大于利——这个逻辑应该可以接受吧？”

周碧苇自觉已经掰开揉碎了在讲，但腰妹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我好像还是没听懂……你说的这个利大于弊和弊大于利的逻辑，我懂了，但这跟你说的没有意义、还有限制自由什么的，有什么关系啊？”

“ 哦！我终于听懂你的逻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阿霸猛地一拍手，吓了腰妹一跳，“你们是不是想说，因为按照反方理解的辩题辩论，要么没有意义、要么限制辩手恋爱，所以他们理解错了，应该按照你们说的这个标准，根据哪一种谈恋爱更持久稳定，来比较利弊大小？”

“对啊，我一直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周碧苇简直哭笑不得，原来她在台上说了那么久，台下的观众根本没听进去。

“原来是个意思啊，那还挺有道理的，你们说的共同爱好、还有……还有什么的，具体我忘了，反正你们说的那几点，肯定都是更有利于维持感情，”腰妹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刚才表演赛的时候，为什么不讲呢？光听到你们一直问能不能恋爱、能不能恋爱了。”

周碧苇挫败地长叹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反方一直躲躲闪闪，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搞得我根本没有办法往下展开啊！太过分了……”

“对！反方太过分了！“腰妹义气十足，立刻帮着舍友批判她的对手，”他们不回答你的问题，一直在讲他们那套恋爱对辩论和辩论队有负面影响的话，来来回回地说，连我都记住了。”

听到腰妹的话，周碧苇更是捂住心口：“照你这么说，估计其他观众也都记住了反方的观点……”

正方的观点没听懂，反方的观点记住了，即使没有评比胜负，但观众的心里已经高下立见。

阿霸看她垂头丧气地趴在了桌上，立刻安慰道：“你已经很强了，反方是校队的，又是学长学姐，他们更强也是正常的呀！我们大一整个年级将近一千人呢，这么多人里面，就选了四个人组成全明星队伍，你能代表大一上台打表演赛，已经是凤毛麟角啦！”

腰妹也连连点头，走上前把手搭在了周碧苇的左肩：“对啊，再过一两年，等你代表校辩论队参加表演赛的时候，肯定会比今天的反方更厉害！到时候把学弟学妹辩得吱哇乱叫！”

“真的吗？”周碧苇侧过脸，右手默默地放在了腰妹的手上，轻轻握住。

腰妹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反手也握住了周碧苇的手：“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直到周碧苇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腰妹才反应过来，只是，已经迟了——

“我看你还往哪里躲！”

周碧苇一手抓住腰妹的手，一手环住她的腰挠痒，腰妹又是笑又是叫，回身也开始反击。

阿霸眼看着战局越发混乱，打算先离开宿舍避避风头，正准备朝门口走去，又被腰妹从背后抱住：“阿霸救我！”

三个人闹成一团，直到发动战争的周碧苇第一个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宣布休战，才纷纷坐回了各自的椅子上休息。

腰妹刚坐下来，气还没喘匀，又忍不住开口：“哎，说认真的，其实我看四辩那个学长还挺帅的，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要是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周碧苇累得说不出话，一动也不想动，隔空冲她挥了挥拳头，但绵软的动作毫无威慑力可言。

腰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嗓门也响亮起来：“正好，你也加入校辩论队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辩手跟辩手谈恋爱，利大于弊，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你跟反方四辩谈恋爱，利大于弊嘛。”

周碧苇却没有留意腰妹的后半句话，注意力全部都被第一句话吸引了：“我也加入校辩论队了？我什么时候加入校辩论队了？”

“就是刚才啊！你没听到吗？”腰妹瞪大了眼睛，“主持人宣布表演赛结束之后，校辩论队队长——就是反方那个高高壮壮的三辩学长——宣讲了一下校队的招新。”

“校队下周六上午有一个招新面试，但是你们全明星队伍的四个人不用参加，已经被校队直接录取了。”

阿霸看周碧苇还在努力回忆，又提示道：“他当时挨个念了你们的名字，你们四个人一起起立鞠躬致谢，我们还给你们鼓掌了——现在想起来了吗？”

哦，刚才在台上走神的时候，好像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原来起立鞠躬是因为这件事？周碧苇这才明白过来。

“等了这么久你才回宿舍，我还以为，是留你们说校队的事情呢，”腰妹奇怪地问道，“难道你们没有加微信吗？”

周碧苇急忙从包里把手机找出来，打开微信，果然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Hello我是校辩论队队长黄皓，表演赛反方三辩】

估计是学习部把她的微信号推送给黄皓的，周碧苇毫不犹豫地通过申请，想了想，又主动发了一条信息：

【小舟：学长好！不好意思，刚才一直没有看微信，才看到你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