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虞衡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退路,倘若这些修士真要严刑逼供,那他大不了耗费些道具演一出“假死遁形”,这样也能合理摆脱身份限制,到时候天道总不能还强行把他困在这里吧?
这囚犯的日子他是一刻都不想再过了
。回想起初来这个世界的倒霉遭遇,他就忍不住叹气。
当他以真身进入此方世界,落地时运气极差,不偏不倚掉进了一只巨型鸟的巢穴里。还没等他从穿越的眩晕中缓过神,守护巢穴的大鸟已被激怒,双翼舒展间燃起赤色烈焰,追着他横冲直撞。
好不容易等到巡逻修士制服凶鸟,他刚松了口气,却见对方连带着也将自己羁押起来,连问责的程序都没有,直接将他押走。
他还以为自己闯入了什么仙门禁地遭此罪责,哪成想竟然是自己倒霉抽到的身份牌强制发力,强制把他变成囚犯。
幸亏这一个月以来有系统压制了他的各方面感知,他又有足够的积分兑换些小道具,这才能勉强捱过。
否则他真就成为主神手下首位做任务被饿死的员工,传到时空局还不得沦为千万任务者的笑柄?
虞衡在心里盘算许久,却没料到几个看守弟子气势汹汹开了牢门,非但没像他想的那样粗暴对待,反倒客客气气将他扶起,嘴里念叨个不停:“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小郎君莫要见怪。”
虞听修士们左右一言,好半天才反应将此事听了个明白。
自己被抓进来完全是因为误会?
他难以置信地向系统求证,甚至有点无法接受:“404,这身份牌安排得也太草率了吧!”
【是的,宿主】
虞衡嘴角抽了抽,
任务者被任务世界的人关注绝非好事,行事时总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慎搅乱世界轨迹,被主神强行召回收拾烂摊子。
等出去再找机会假死脱身好了,虞衡暗自思量。
既然已经改变了剧情,那现在要做的就是使剧情偏离度尽可能达到最小,他实在不想与世界原住民有过多纠缠,只想尽快了结任务,接取下一桩。
“实在对不住小郎君,我等准备了些薄礼赔罪,还收拾出厢房和膳食。你若不嫌弃,不妨歇上几日再走,也好让我们略表歉意?”
刑狱长老走到虞衡跟前,脸上堆满笑意,可那尴尬神色几乎要藏不住。
他都造了什么孽啊,这风华正茂的少年仅此遭遇,不管入不入仙门,要是自此产生心障,此后无法正常度日那可如何是好?
虞衡不是没有在其他修仙世界见到过储物袋,一眼就认出长老递来的小荷包是个无主的,知晓里面该是赔礼,便坦然收下——毕竟这一个月的罪可不是白受的。
至于留下歇脚,还是算了。
线索已经断掉,更何况修仙者洞察力敏锐,继续呆在这里只会妨碍他做任务,他还是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于是冷着脸推辞:
“不必了,在下还有急事,就此别过。”
不等众人挽留,虞衡径直往出口走去。
这牢狱机关重重,结构错综复杂,他只来走一次,哪里还能记得通往出口的路?
好在系统能调出平面地图,才让他不至于在里头打转,这般熟悉的样子落在跟在他身后的谢杳眼里,眼中探究更甚。
修仙界的牢狱多建在地下,借阴阳调和、风水轮转之理,方能镇得住心障,关得住犯人。
虞衡终于望见出口那抹光亮,只觉浑身一松,快步奔去。
可眼看就要踏出牢门,一道无形禁制突然拦住去路,系统界面红光闪烁:
【请宿主解锁行动限制,否则无法通行】
“什么意思?我都不是犯人了,还不能走?”虞衡懊恼接了这倒霉任务,下意识捶打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惊得他浑身一颤。
“你在做什么?”
虞衡急得立马转身,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乱作一团,把系统咒了千万遍。
“404!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有人靠近!?”
【宿主,范围限制权限具有优先级,系统不可违抗】
那现在该如何解释他这怪异举动?
“哈哈,没什么……只是住了一个月,突然要走还有些舍不得。”话一出口,虞衡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这借口太过蹩脚,就是傻子也不能信吧?他真是做任务把自己给做傻了才对。
“无妨,若你愿意,日后随时可回来看看。”
谁想回来看看,疯了吧?
阴影中缓步走出的俊俏少年笑意盈盈,竟将他的话当了真,虞衡是万万不信的,只怕来人有别的目的,瞬间警惕起来。
定睛一看,来人竟是谢杳——他怎么还没走?
谢杳又怎会轻易离开?
回想此前自己在偶遇狄明后的异样,那股不受控制的感觉在石子出现后便陡然消失,谢杳不禁开始思考这一切是否与虞衡有关。
方才见虞衡甩开长老一路直奔出口,好似对此地了如指掌,谢杳便悄然跟在身后。修仙者隐匿身形轻而易举,他一路跟随,自然将虞衡被屏障阻拦的情形看了个真切。
可谢杳运起神识反复探查,却什么禁制都没发现。若说是哪位大能设下的禁制,凭母亲所赠灵器,绝无可能察觉不到;若这是独属于虞衡的天道枷锁……能被天道特殊关照的人,又怎会是寻常角色?
谢杳本以为虞衡也是重生之人,可短短时间观察下来,看来与他的重生大不相同。
若虞衡真如谢杳所料一般能改写他的命数,说不定也能改变其他人的结局。
念及此处,谢杳眼底阴霾尽散,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笑意。他望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虞衡此前离得远没仔细打量谢杳的容貌。如今谢杳近在咫尺,让虞衡看得真切,
与他交谈时笑容竟晃得他一时失神,
面若冠玉,朗眉星目。乌发束于顶,发丝若墨瀑倾泻垂于身后。身着白云锦袍,绣纹精致,缀以白金令牌,衬得身姿高挑挺拔。不得不说,这人容貌气度,当真是担得起“仙门少主”四字。
也许都察觉到对方态度有些微妙,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陷入僵持。
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打破沉默,虞衡这一刻羞耻不已,也无法集中精力再与谢杳博弈。
谢杳强忍住笑意,看着虞衡尴尬捂住肚子,面上一本正经,只是语气略带些调侃:
“小郎君初入缥缈门便因本门疏忽受此委屈。在下心中难安,不知可否请小郎君用膳,权当赔罪?”
说罢,他躬身行礼,姿态谦逊又不失分寸。
虞衡打乱了谢杳原本的剧情,此时对谢杳的行为动机全然一无所知,无论是直觉还是理智都在叫嚣着远离。
只是此刻腹中饥饿难忍,在人前失态本就尴尬,对面精致俊朗的人儿又诚心相邀,虞衡差点就应下了。可瞥了眼面前的禁制,又暗自叹了口气。
谢杳瞧出他的犹豫,心中念头更盛。趁虞衡不备,他伸手拉住对方衣袖,语气随意道:“走吧,这顿算我的,小郎君只管尽兴便是。”
虞衡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缩。可他一介凡躯,哪挣得过筑基修士?他的拉扯在谢杳看来完全是力若蚊蝇。
“不必了,还是多谢……喂你!”虞衡嘴里还是喊着客气,希望能打消谢杳的想法,可眼看就要撞上,他没忍住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连客气都演不下去了。
奇怪的是,系统限制在这时候竟无丝毫动静,虞衡就这么被拽出了牢狱。
待他适应了外头的光线,才发现此处虽是偏僻角落,却清幽雅致,草木葱茏间,不时传来灵鸟鸣啼。不愧是仙门之首,理该如此。
虞衡诧异地看向谢杳还握着她的手,又打开系统面板。只见上面赫然显示:【限制解除,行动范围已扩大】
他狐疑的看了谢杳一眼又一眼,谢杳也明显对这种结果也有些意外,他本来也只是想试探罢了,没想到真就被他猜中。
谢杳心情极好,于是谢杳毫不客气将虞衡偷瞄他抓个正着,明知故问:“小郎君看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虞衡难掩心底的激动,直呼谢杳是他的福星,完全不似出狱前一副想要逃开十万八千里的模样,也不管什么剧情脱离不脱离了,摸自己的肚子问道:“仙君方才那顿邀约还算数吗?”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远离牢狱,路上修行者渐渐多起来。谢杳在缥缈门声名显赫,如今公然带着一身着囚服之人行走,自然引得众人侧目。
虞衡这才发觉身上的囚服太过招摇,心中暗自懊恼。
谢杳本想借着行路再多观察虞衡几分时刻,也就忽略了或许虞衡并不想受到他人瞩目,对上他略带不满的眼神,薄唇微张,轻轻吐露一句“抱歉”。
紧接着又是一句“得罪了”。
不等虞衡反应,手已揽住虞衡的腰,催动灵器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这一幕还是被不少弟子瞧见。很快,“昭宁少主带囚犯回宗”的传言便不胫而走。
有人说少主坠入红尘,对凡人一见钟情;也有人说少主为救心上人劫狱,有失体统;更有甚者,竟传言少主遭人胁迫,不得已与一囚犯周旋。
传言越来越离谱,尽管从小到大谢杳深知自己在宗门颇有影响力,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几日功夫这些谣言已经传入父亲母亲耳中。
此刻谢杳已经跪坐在矮榻间,手肘撑着案几,托腮含笑望着埋头进食的人。
修仙界修士多为淬炼筋骨、排出杂质而选择辟谷,寻常凡俗食物在这仙门中实在难得一见。
不过缥缈门素来不提倡如此清苦修炼,人有口腹之欲此乃天性,压抑天性登仙实属逆天而行,有违天道。
掌门祖师爷还特意建造了一座膳食堂,供弟子们吃食,在飘渺门内凡间食物自然是不缺,更何况谢杳自小被宗门上下捧在掌心,又天生馋嘴,平日里零嘴自然是少不了的。
早年因吃腻了膳食堂的菜肴,父母有不许他随意下山,父亲谢思元便亲自调配食谱,用各种灵植灵果做原料,做出的灵食不仅滋味绝佳,就算是凡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此时已经过了膳食堂的饭点,谢杳只得吩咐仙童将前些日子父亲送来的药膳煮了端给虞衡应付肚子。
虞衡虽饿得狠了,可骨子里的习惯还在,即便吃得飞快,举手投足间仍带着几分贵气,只是一身脏兮兮的囚服,倒真像个落魄公子。
他当然察觉到谢杳的目光一直没移开过,但实在饿得顾不上这些。
好在谢杳看了一会儿后便移开视线,屋内安静下来,虞衡总算能安心填饱肚子,一顿饭下肚,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等他放下碗筷,好奇地想看谢杳在做什么,一抬头,差点看愣了神。
只见谢杳歪着头靠在案边,双目轻阖,墨色长发束成玉冠,周围灵气流转,几缕碎发被带得轻轻晃动,落在棱角分明的侧脸旁。
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像是特意将两人分隔开,衬得谢杳周身仙气萦绕,简直如画中之人。
虞衡心里直感叹,系统上写谢杳如今年仅十八就已金丹在即,完全说的上天资卓越,前途无量。要是这人没在前期意外陨落,恐怕连此方世界里的天命之子都得被比下去。
正想着,画中人忽然睁开眼,眼尾含笑问道:“可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