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阑扑上去,要把棋盘打乱。君临一掌拍开她,示意蓝衣青年:“不用担心,继续。”
顾符离远了一些,小声问:“我怎么察觉到魔气了?棋盘上的吗?还是叶川阑已经入魔?”
师兄全部心神集中在棋盘上,压根没搭理他。君临回他:“应该是棋盘上的。”
以小化大,以大化小。笼罩整个画城的阵法在最内侧,而城主府的则在外侧,他注意到周围一圈碎裂的棋子,看了一眼君临,中间星罗棋布的棋子没用上,这人是强行闯进来的。
中间的周围除了整个画城的阵法,还有情急布下的双鱼阵,也碎了。
正常来说,破了最外层的一圈阵法,接下来应该层层深入,还有数十个阵法可以慢慢玩。但叶川阑没有这样做,而是开了通道,让人直接到了阵眼周围,再用双鱼阵拖时间。
两人相识?
“好了,”蓝衣男子将棋盘上的所有棋子收录,时间刚刚好,想着君临微微拱手,“道友,叶川阑乃是盘田宗门内弟子,在下要带回盘田宗。”
阵法被解,叶川阑竟也出奇的平静,光重新明亮,从窗外射入,铺了一小片的地面。她缓缓站起,靠近了君临,声音含笑:“做个交易。”
她的眼睛瞥向了角落,在他的视野之中,眉眼带着苍凉,瞳孔被五花大绑的少女占满。她知道,今日是死局。君临不会让她有机会泄露秘密,莫说回盘田宗,出城主府都是个问题。
君临看着她嘴角流出血来,苍白的指扒着他的衣服,就这样缓缓倒下。
黑袍金纹,他记得百年前的叶川阑就是这个品味。静悄悄地躲在所有的修士之后,仿若黑影,千里之外,以阵法辅佐取胜。杀也杀不掉,最麻烦,最可恶。
“师兄!叶长老服毒自杀了!不行啊,这怎么给师父交代?到现在还没弄清这魔气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这生气是用来干嘛,你你你,快点去救救。”顾符说着,跑得更远了。
他口里的师兄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顾符,你真的很丢人。”
叶川阑五阶,想自戕,在场除了这个高阶修士,没有人能拦。
拦个屁。调查是祁柳要做的事,他们两个阵法师兢兢业业解阵就好了,掺和那么多。
盘田宗长老布阵,盘田宗弟子解阵。也算是将功赎过,已经够了。
祁柳作为苍云上少宗主,直到他解阵才得以离开,最好心怀感激,别把事情扯到盘田宗身上。
“走,”蓝衣男子开口,“别叫了。没见识。”
顾符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问东问西:“啊,我们这就走了,不等一下祁兄吗?这算是解决了吗?她不是我们盘田宗的长老吗?其实我还是想认识一下那位道友,我之前在外面碰到他,是个正义之士,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别拉我呀,我是真不想回宗,背书能把我背吐。祁兄?已经解阵,画城人平安无恙。我和我师兄先回宗了...”
君临垂眼看着叶川阑,忽觉口齿苦涩,抬眼与从门口进来的祁柳对上视线。
祁柳走到跟前,将叶川阑翻过来,人已经死透了,角落五感尽失的叶逢还在迷茫地挣扎,他语气微凉:“道友方才是什么意思?”
他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隐隐的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不知道友是否有空,后续事情还需要道友赏脸给予线索。”
君临敛下眉眼,回:“可。”
这一日,画城重新恢复生机,没有伤亡,却依旧乱成一团糟,关于‘流光’的流言喧嚣尘上。有关叶川阑的消息被封锁,只说阵法之事是一名高阶魔修所为。
祁不定醒来是在半夜。君临对着他苦思冥想,为何百年前的正道魁首,现如今如此脆弱,像瓷器。
“睡得怎么样?”君临见他醒了,问他。
祁不定应该是感受了一下,认真回:“尚可。”
好像祁不定不是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只是贪睡,睡醒了,还有些不舍自己的梦。
君临支着头,看他:“你差点死掉。”
祁不定面色未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从床上坐起来,随意披了外衣,坐在他的对面,应:“我知道。”
他不说话了。发生了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看起来不大一样了。”祁不定突然道,“叶川阑死了,是吗?”
君临不知道他从何得知,好像祁不定从未睡过,而是跟着他游走在城主府,他点头:“是,她还要我保着叶逢。可笑吧。”
“叶川阑这一等的阵法师在盘田宗这样的阵法顶级门派不算少数,每一百年至少会出十个这样的天才。先学原理,不学成品,直接自己创造阵法,按照这样的修炼方式,”祁不定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搅他,“原理。百家术法相通,若是要打好基础,最先摸的是古代哲学一类,融会贯通,方可自创阵法。”
“叶川阑这样的天才,每百年有十个。她之所以成为长老,是因为她的道心出挑,参悟的是因果。她是说了什么话吗?”
君临只觉什么也逃不过祁不定的眼睛。
他张张嘴,想说,却只是叹了口气。
祁不定也不多问,只是喝了口茶,放柔了声音:“君临,别怕。还有我。”
君临噗嗤一声笑出来,“祁不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一阶了,这次还是我救的你,哈哈哈哈。”
祁不定顺着他的话说:“啊,忘了。”
君临又笑。
他确实害怕了。风起宗深入研究自然之理,他虽不懂,却清楚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顺应自然,顺应命理。大道归一,说的是,无论是什么道,参悟到最后,都是要归于一字,“命”。有关这字,古来书籍不说上万也有上千卷了。
他只是在想,若他做下的孽,在百年前溟灭是他的命。而祁不定逆天而行,使用禁术换命,修改因果,算不算乱了命理和自然之道?
真的有千云盏这样的好东西吗?他只知传说,千云盏可以集齐魂魄。千云盏是自然演化的神器,是自然诞生的逆命之物。自相矛盾。他抬眼看向对面活生生的祁不定,会动会跑,会说话。
第二日,君临应祁柳的要求,前往城主府,这才知叶川阑作恶缘由。
“牧秾已死多年,叶川阑寻找复活之法。”祁柳的手上握着一本书籍,卷起来,看不清名字,“我在她房间找到了这本书,《仙魔记二卷》上面写了一个复活的办法。人死,是因为生气散尽,只要重新注入生气即可。此阵是叶川阑的自创阵法,稍加改进后成了禁阵,盘田宗不许使用,将其列入禁术。”
“只是,不知阵法中的魔气从何而来,”祁柳嗓音里含着困惑,“叶川阑尚未入魔。”
叶川阑尚未入魔。
城中的画卷之上,题文来来回回就三篇。
除了祁不定和君临的两篇,还有一篇,不是五言诗句,而是词。
“世事迁,流人变,花影案前移。白日尽,雁南飞,曾经茶香,抵不过漫漫流水。”
叶川阑命人将这些诗词拓印在画上,借用‘流光’之手拖时间。将所有人都困在这里。
只是‘流光’之词从何而来,又不得而知,《仙魔记》的一、二卷其中没有。‘流光’此人,万年来都相当神秘,《仙魔记》流传甚广,而‘流光’却并不出名。
祁柳又问起当时君临推他的事来。
君临扯着笑:“我一番回想,只觉你说的有道理,时间紧迫,所以带着你一起进去了,没想到那是幻境。”
祁柳又问,君临就咬死了这一口说辞,至于破除幻境,只当自己侥幸,法器加持,于是出来得早。祁柳仍是疑心,偷偷探他的经脉,虽没发现灵气,却也没发现魔气,只当是门派家族的弟子,身上带了隐藏修为的法器。
不是魔修。
君临从城主府出来,身上又带了一片柳叶。青翠欲滴,没入他的后领。祁柳对自己的五阶修为还是太自信了,总是在他身上放东西。他垂眼,捏碎了才回客栈。
“叶川阑已死,牧秾更是早就死了,叶逢现在举目无亲,她在秋鸣宗算是受宠,但秋鸣宗不敌苍云上。”
“盘田宗解决此事将功补过,而牧秾又是早几年就死了,尸体一直被保留在城主府,就连后几年的牧秾都是叶川阑一人假扮,为何不让别人知道牧秾之死?这也有问题。如果我是祁柳,大概会带着叶逢回苍云上。”
祁不定点点头,一句话戳穿他的心思,“你想带着叶逢。”
君临还想解释。祁不定就答应了:“好。”
“你怎么不问问?”君临愣住,讷讷问。
祁不定说:“我听你的。”
君临:...
祁柳还要去解决‘流光’之事,牵扯到溟北国,他修为高,直接劫人,再好不过。白日下了决定,深更半夜直接实施。
叶逢直接被打晕,连夜,两人离开画城,前往雨眠,像是诱拐犯一样快速逃离。
雨眠,周围山峦叠翠,将雨眠抱在中间,经常下雨,天气总是阴沉的。没有城墙,依山而建,中间有条河,劈开高山,穿城而过。
细细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远远看去,整个山坳灯火通明。
这里的人,有一半信神,山、太阳、火,都信,甚至建立庙宇,前去朝拜。也有各种各样的节日。
“唔,”榻上的叶逢翻了个身,睁眼的瞬间猛地跳起,“不是?!你们都能追到这里来?别杀我!你们想要什么都行,七阶法器我有的是,你们要几个!”
叶逢还记得上次自己的七阶蛊虫被捏死,自己跳海逃跑的事,只当这俩人是为报仇才来寻她。
君临逗她玩:“我们只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