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月跟在岐九身后进了主殿,护卫兵与她错开距离,落于她身后,部分进入主殿,部分分散藏匿于各处,多方位、无死角护卫。
岐九落座,先行出声,“恭喜。”
“我定当对尊者肝脑涂地,一心一意。”棱月跪拜于前,一副俯首称臣的姿态。
“起来吧。”岐九出声,说完便开始处理政务,匆匆忙忙出去了一趟,果真如棱月所想,去处理储君事宜了。各门各户,心思不断,风波不停,吵吵闹闹个没完,着实令人头疼。希望这次这位能长进一些,将大局稳定下来。他也好处理即将到来的飞升大劫。
他忙起来便把棱月忘了,她在殿前站了不少时间,久不见吩咐任务,抬起头来,看见他自顾自的在处理公务,早已将她抛之脑后。
棱月看着大殿之内没有其他护卫的身影,想到自己刚胜任卫兵长之责,起身隐匿到了某处横梁上,闭眼打盹,但也是留了一处神识戒备,以防不测。
岐九起身,舒展了四肢,走到窗前看着月光,静待了一会,才想起,棱月去哪了?放开神识,在主殿内搜寻,在一处横梁上见她蜷缩着身体,正在打盹,嘴角一弯。
棱月被陌生气息入侵当下便已清醒,翻身下了横梁,来到岐九身侧,落他三步有余,护在身侧。
“别紧张,刚才是我。”岐九出声说道,收回在窗外的视线,转身看向她,见她头发已经短到齐肩,短得明显,且发尾泛白,忍不住问她,“怎么有了白发?”
棱月揪过头发一看,染黑的颜色褪去,料想是被水桶里的水打湿,这才露出了原来的颜色,不在意的说“好看吗?”
岐九不语,眼神明显质疑。
一觉好眠,棱月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已子时过半,见岐九往殿外走去,抬步跟上。
主殿之上还隐藏着一个大殿,在逐峰之间,设有结界,一般为人所不识,知道此殿的人屈指可数。
“开。”岐九大袖一挥,结界开启,仅容一人的通道出现,头也不回的说道:“跟上。”棱月才敢跟着一同进去。
大殿空旷,殿外与主殿的布局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丝冰冷,空有一个框架,可能也是设有结界,棱月才没有看到。
大殿内只有一个蒲团,岐九盘膝坐下,闭目静气。棱月眼神巡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见岐九修炼,出去坐在大殿的石阶上坐着发呆,不是偷懒,而是随时可能需要中断修炼,这样有害无益,不差这一时半会。
棱月想着后面几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致做了一些安排。
听见大殿内有声音,立马起身进殿,看见岐九单手撑地,地上有一滩黑血,是他的陈年旧疾犯了。棱月单膝跪地,虚扶在他身侧,刚要拍后背的手虚停,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转眼撑在地上,问“尊者你没事吧?”
岐九摇摇头,“没事。”一口气憋着连咳几声。
她余光看见黑血缩在一团,起跳要往岐九身上跳,“什么东西。”身子快一步将他护在身后,掌心唤出盘龙,黑血发出尖锐的喊声,在火里挣扎抵抗了好一会,才被烧干净。
黑血挣扎的力道极大,想要突破火的包围,好在盘龙里三层外三层,烧得透透的。棱月上前蹲在地上,指腹摸着灰烬,春风一吹往外散去。
“此毒困扰我许久。”岐九看着她的发顶,缓缓说道。棱月心想,这是我能听得吗?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快把小嘴闭上。
岐九毫不介意,缓缓说道,“此毒难除,竟以吸取我的修为来助长。”
棱月见他还要继续往下说,索性回过身来,仰头望着他,面色苍白,嘴角的残血自己蠕动地缩回口内,果真奇特。
“这是什么毒?”棱月问道。
岐九摇摇头,摸着嘴边的残血已无,“乃我父亲所下,以我母亲熬骨锻血所成,想必是舐犊情深之毒。”
“既然它怕火,那就用火灭了它呀。”棱月语气轻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哈哈哈……”岐九低头凑近,笑着说:“棱月,你我是有缘分。”看着棱月,眼神逐渐幽深,如同看着美味的猎物,“没那么简单。”
“俗话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棱月在秦皇剑的回忆中看到了他至亲下毒这一幕,觉得很不可思议,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但事实就是事实,当时的画面她记得非常清楚。
她在黑暗中听见,男人说 “风大,不要开窗。”
女人说“点个蜡烛吧。”
男人说“岐儿怕光,摸惊扰了他。”
……
她只觉得岐九过得应该很幸福,父母半夜还来给他捏被子。谁有曾想,竟然是亲自来下毒,真当是可笑啊。到如今他的地位,还依旧被此毒困扰?他受的了,她可受不了。
“你愿意一试吗?”棱月上前,拉近彼此的距离,三步之内的距离,看着他,掌心盘龙之火熠熠生辉,照在两人之间。
“有何不敢。”岐九再次加固结界之后,随手撕开出现一道侧门,对她说,“等会,再跟上。”
棱月挑眉,果真是藏起来了。耳边只听见“跟上”,跟着他前后脚便进入侧门后,被强大的吸力晃得压不住脚,瞬间化剑穿梭而过,剑直指在岐九后背,贴身擦过他的腰侧,先他一步落地,幻化出肉身棱月。
“你走得太着急了。刚才正好开启风暴眼,境界很不稳定的时候,我不是叫你等会吗?”岐九防御的法诀放下,随手便摧毁了中间的通道。
“哎,等下我们怎么出去?”棱月看着冰晶通道破碎,不由问道。
“我在,你怕什么。”岐九眼睛一眯,“还是说……”
棱月说:“有什么好怕的,赶紧走。”她走在岐九前面,谨记自己,卫兵开路。
岐九在身后不时指点,“往左”、“往右”,“遇到岔路往第五道口走”。
“整得跟迷宫似得。”棱月小心嘀咕,脑子里将线路化成地图,他在带我绕圈圈?脚下一停,往岐九身后跑去,说“尊者,还是你带路吧。”
“我遇到危险怎么办?”岐九打趣她。
“我探查过了,暂时没有危险。”棱月不明他的用意。
“不行,保护我是你的职责。”岐九手一指,意思叫棱月往他身前站着。
棱月嘴角微抽,又回到前面,听他指挥,走了百来回,终于听他说“到了。”
是一个溶洞,棱月神经紧张,却面不改色。
“不必紧张,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溶洞,此时还未涨潮,暂可一用。”岐九同棱月解释道,不是带她走迷宫,是随机来此处,就得七拐八绕。
棱月心有一松,点头打量起这个溶洞。
“开始吧。”岐九拿出一个小罗盘,照在此洞。深呼吸,慢慢吐气,气沉丹田,整个人慢慢放松,慢慢将毒逼出。
毒性黏腻,很难从体内逼出,岐九费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口黑血。
棱月早已等待多时,黑血一出,不等它落地,盘龙将它包圆了,越烧越熟练。
吐出三四口血之后,岐九这边难以再吐出,毒血像是知道一般,死死渗透进他的骨血里,难以抽出,额间大汗淋漓,唇色越来越苍白。
棱月蹲在他身前说,“你信我吗?”眼睛好不避让得直看向岐九,“你这样不行,太慢了,对你本身又耗损极大。”
“我需要入你之身,将余毒逼出。”棱月目光真诚,“这样更快,你知道的。”
岐九从她蹲下身那刻,盯着她的嘴唇,往上挪,恍惚地看着她的眼神,她似乎比他还要焦急?劝说之声很温柔,他有点被打动了,点点头。
棱月一喜,“我要来咯。”说完缩小本体剑身,从眉心进入,进去便感受到血液阻滞,环境阴湿,“放轻松,我会小心的。”以神识与他沟通。
缩小到极致的无名剑在寻找毒血之源,只有从根上拔除,才能一劳永逸。人体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有上千条脉络需要逐一探查,盘龙化为星点,快速游窜开去。她不敢分化虚剑,怕力道一有偏差,筋脉修复起来非常麻烦。
本剑以龟速将主脉上的毒血一点点刮下来,还有骨头上也有毒血蚕食,也得刮下来。她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对于岐九来说,刮骨疗伤,钻心之痛,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毒血的老巢,盘龙来来回回搜寻了十多次,怎么也找不着。小黑看不下去了,从星火里剥离而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以蠕动的方式,排查得很慢很慢。只一遍,慢工出细活,小黑便兴奋得回到棱月身边,偷偷跟她对口型,以免把狡猾的家伙惊扰,换了老窝。
棱月已经在体内逗留许久,岐九也不出声催促。她的气息突然消失,他手掌握拳,隐隐紧张,说到底是不可能全然交付信任的。只是这毒血不除,飞升必定凶险,相信一次卦象。
突然他的腕骨处锥心刺痛,有力量在拉锯,剑风凌厉,手有报废的感觉,神识之内传来,“找到了,忍着点。”心下一松,专心护在丹田识海,疼痛他最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