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然坐在化妆椅上，长时间的头痛和咳嗽，让她有些双目失神。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不断地在自己的脸上抹着各种化妆品，尽可能让她在镜头前保持最佳状态。她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抠了一下，想着之前被刮到眉毛的事情，好像就在这个房间。

“上次我被刮到眉毛，就在这个房间。”林潇然看着镜子中化妆师的倒影，小声说了一句:“我希望这次不要……”

“不要再被刮到眉毛是吗？”

化妆室的门被打开，纪如瑄用手捏着自己的包，走到林潇然身边。她把一旁的椅子拉开，坐在上面，盯着林潇然的侧脸，“林老师，这次不是刮到你眉毛的化妆师吧？”纪如瑄说完之后，抬头盯着化妆师看，注视她的每一个动作，视线之强烈，甚至可以用审视来说。

化妆师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影后就坐在她的旁边，盯着她看个没完，就像审问一个罪人一样。

“纪老师，我不是上次的那个化妆师……”她戴着口罩的脸颊布满了汗珠，被盯得内心直发毛，手也有一点点抖。

“那个化妆师刚给梁老师化过妆……”她把刮眉刀控制好，光滑的刀片在纪如瑄的眼中闪过亮光，轻轻刮去林潇然眉边的杂毛，“林老师，这个眉形修得合适吗？”

林潇然点点头，朝着化妆师微笑，“谢谢你，你化妆技术非常好。”化妆师听完这句话，把东西一股脑塞到化妆包里，拉上拉链立刻离开了化妆室，她怕再被纪如瑄的眼神钉在原地。

“纪老师…你凶她做什么？你把所有人都当做杨璇了吗？”林潇然站在纪如瑄的面前，这次轮到她俯视纪如瑄了。

但是纪如瑄没有害怕，手指只是轻轻敲着包的侧面，发出有规律的嗒嗒声。她的敲击慢慢停了下来，直到房间重归安静。

她就这么默默注视着林潇然，眼底满是复杂的感情，嘴角微微勾起。

“不是所有人都像杨璇一样，能够让你随意欺负…咳咳……”林潇然扶住椅子，喘了口气，“万一对面记仇怎么办？”啪嚓一声，椅子的气压杆慢慢回弹，皮革面也渐渐鼓回原样。

纪如瑄的鼻梁很挺，把她那张精致的脸衬托得很好，但现在那张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

她嗤笑了一声，鼻息打在林潇然的脸上，“你是说，我的做法有问题…会被人威胁？”

“如果真的发生了怎么办？纪老师你没有想过吗？”

纪如瑄舌尖舔了下自己的犬齿，歪了歪头，金色的耳环摇摇晃晃。“我还真没想过…谢谢林老师的关心。”

林潇然不想多说什么，她抿了抿嘴，低着头就要远离纪如瑄，但是去路却被她挡住了。她往左走一步，纪如瑄就往右走一步，反之亦然。林潇然要强行闯过去，却被抓住了手腕，抬在半空中。

“咳咳……你干什么…纪老师。”她看着纪如瑄把自己衣袖拉起，盯着手臂看。

纪如瑄越凑越近，她手劲很大，林潇然没法挣脱开。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如瑄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小臂内侧。林潇然感觉牙齿在她的肌肤上划过，嵌进肉里，每一个尖端都在用力，咬住了一小块肉，含在嘴里。

她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眼底却因疼痛而泛红。她看着纪如瑄咬住自己的小臂，像是鬣狗一样摇了摇头，要把肉从骨头上撕下来一样。

“啊…啊…”林潇然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叫出来，期望纪如瑄早点松口。“疼…好疼啊…快停下……”

纪如瑄松开了嘴，仔细看着她手臂上的牙印。原本光滑的肌肤，现在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有些地方深处还有一点血红。

“我还是收了一点力气的。”纪如瑄把袖子给她拉回来，拽着她就要往外走，“一会儿跟我坐，林老师。”

林潇然的手臂一阵一阵的刺痛，被硬生生拽着往外走，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直到出了门，纪如瑄才松开手，把衣领整理了一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在前面走，林潇然在后面跟着。

她很放心这段路程，因为就在她刚出门的时候，小冯就拿着水瓶跟了过来，同时接过她手里的包，默默走在身侧。

“林老师，您的包也给我吧。”小冯的右手在空中慢慢张开，伸过来，林潇然看到她的指骨处还有一些擦伤的痕迹。

纪如瑄替她回答了问题，轻轻拿过她手里的包，放在了小冯的怀里，“正好一会儿林老师还跟我有事要谈，都先放到我的助理这里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坐。”林潇然去抓自己的包，小冯却被纪如瑄扳着肩膀，一转一推，没让她拿到自己的包。纪如瑄从林潇然的包里拿出手机，塞进她怀里，手在空中摆了摆。

“你的包放在休息室，也没人帮你看，不如放在我这里……”她比了个手势，让小冯先行离开。

“纪老师，你现在真的有点……”

“随你怎么说，为了你的嗓子好。”纪如瑄转过身往演播室继续走，撇过头把后半句丢下，“其次就是马上开始节目了，林老师不如走快一点。”

林潇然盯着她的背影，走廊的灯把她的身形映射在地上，一道投在身前，变成一个黑色的圆形，看不出模样。一道打在身后，模糊不清，伴随着她的脚步被逐渐拉长，又消散。

纪如瑄抬头看了一眼灯泡，原本白色的灯罩现在有些微微泛黄。“嗯…这灯泡该换一换了。”

天空中的雨云聚集在一起，滴下点点水珠，沿着窗户缓缓滑落，把走廊上缓步行走的俩人身形折射到曲面上，从眼角，到脸颊，最后到肩部。

雨滴从边缘跌落至半空中，在地面上摔得粉碎，染上路过人的脚边，又踩进烂泥里。

它从璀璨的云端坠落，因为无法承担由地面上传达来的情感。

那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纪姐您怎么才来……”杨璇看着走进来的纪如瑄，又想到了自己旁边还有两个位置空着。

她蹭着椅子，把位置往旁边挪了挪，心里想着纪如瑄可千万别坐在自己的旁边，千万不要……

林潇然从纪如瑄的身后绕过来，拉开了杨璇旁边的椅子，坐在那里，还把左臂袖子拉到了底。纪如瑄坐到了林潇然的右边，也就是一排椅子的最中央，回头看向杨璇。

“怎么了？杨璇，为什么见到我就往旁边跑？”她把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用很温柔的声音询问杨璇。

杨璇把头藏到林潇然的身后，只漏出一只眼睛，小声回答道:“没，没什么，纪姐……”

“没什么就好。”

工作人员拿着水壶走过来，在每个人的面前都倒上一杯热水，随后又把赞助方的各个物品都摆放整齐，朝着摄像师招招手。

“各位老师，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的最后一场直播就要开始了。”工作人员把手叠在一起，置于腿上，微微弯下腰小声道。

杨皓诚停止了跟陆凌的谈话，对着工作人员比个OK的手势，“我觉得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又转过头对纪如瑄说:“纪老师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问题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小跑回了摄影师的身旁，跟他知会几句。

林潇然把身子坐直，手放到桌子下面。因为这张长桌被一整块绣着花纹的红布盖住，人与桌子之间的距离也很近。她可以安心地用抠指甲掩饰自己的紧张。

一方面是今天身体不适，本来不会紧张的场合，也怕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出现差错。另一方面是，她离纪如瑄实在是太近了……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发冷，寒气顺着小臂向上攀爬，经过纪如瑄咬过的地方还有些刺痛。

“唔…咳咳……”林潇然低下头小声咳了下，觉得身体更难受了，头也又感觉有些眩晕。她不断揉搓着自己的手指，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把难受的感觉忘掉。

正用力搓着手指的手被人轻轻握住，手指顺势交叉在一起，温暖的感觉从一处掌心传递到另一处掌心。

她眼神往旁边看，纪如瑄正装作没事的样子跟杨皓诚小声说话，左手在旁人旁人眼里只是撑在腿上，但其实正握住桌下林潇然的右手。

“我跟纪老师你坐在一起，还是有点紧张啊，哈哈哈哈哈。”杨皓诚语速非常快，趁着马上拍摄的间隙把打趣的话全说出来。

纪如瑄笑了笑，“不要紧张，只是屋子里有点凉，会让你多想罢了。”她对着杨皓诚说这句话，但桌下的手正轻轻揉着林潇然的手心，手指在柔软的肌肤上画着圈。

林潇然这才想起来，纪如瑄的几个手指都有甲片，只有大拇指的比较短，这也是她感觉到手心有被很用力划过的原因。

聚光灯被打开，照在整个屋子内，表示这一次的节目正式开始。主持人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朗声对着镜头介绍本次的节目。

“我们最后一次的直播，很荣幸能请到纪如瑄老师和杨皓诚老师两位嘉宾，莅临我们的节目组现场！”

聚光灯伴随着音乐，照在了纪如瑄和杨皓诚两个人身上。

“大家好，我是杨皓诚。”他把胸膛挺起来，微笑对着镜头另一边的观众打招呼。

镜头又转向纪如瑄，她把右手张开放在脸侧，歪歪头，“大家好，我是纪如瑄。”红唇微张，慵懒的语气从中慢慢吐出。这正是她最擅长的，在不同的场合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面具，能够同时吸引到不同人的目光，让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上她。

“纪总！啊啊啊啊啊！”“纪总的美甲…能不能……”“快看她跟杨哥坐在一起…！这构图！还有周围的新人！”“我想磕CP了！就杨哥和纪总的……”“磕CP的能不能别来这里发癫？还有前面那个经常说逆天话的，祝你俩99好不好？”

导演看着直播界面上飘过的各种弹幕，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纪如瑄要突然过来，而且还打着还他一个人情的旗号。他认为身为影后的纪如瑄，就算忘了之前的约定，也会视而不见的吧。

但他现在不想研究其中的猫腻了，他只想借这次节目，让承山市电视台重新复活，再次回到之前爆火的时候。

“纪老师能来到我们的节目，真的，不仅仅是对我们观众的惊喜，也是对我们节目组的一个惊喜！”

纪如瑄点了点头，把麦克风挪到自己面前，“带新人是我们作为前辈的一个责任，而且圈内每天都会有新星出现。”她说的时候还对杨皓诚微笑，杨皓诚也点头回应。

“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有一点点私心在的……”纪如瑄这句话，让林潇然紧张起来，怕她下一句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但是纪如瑄只是继续揉着她的手心，右手食指指着自己这个方向。

“就是…我们这边的一个新人演员……”她把话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口说:“我比较期待她的演技。”

指尖绕过林潇然的鼻尖，指在了杨璇身上。

“啊？我吗？”

这是杨璇此刻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