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所具有初高中两部的国际学校,京都国际高等学校的规模和师资确实是同类型学校中的佼佼者。
……起码它的体育课肯定是非常令学生印象深刻。
禅院影捧着今天的第三杯热美式,一言不发地走出校门。
说起来这真的合理吗?禅院影心如死灰,虽说学校、医院这种地方的确是常年高居咒灵诞生场所的前几名,但这些中学生究竟是对在操场跑圈积压了多强的怨念,才会创造出一只逼迫咒术师长跑拉练的一级咒灵啊?
他珍惜地喝了一口咖啡,默默示意辅助监督任务完成,可以推进后续的扫尾工作了。
这位分管京都的辅助监督盯着和禅院影挤在同一柄伞下的五条悟,维持一个看起来就很考验面部肌肉的表情已经好一会了,此时才如梦初醒,尴尬地跟电话对面的同事交代了几句,赶紧把车门打开。
“去西门町那边。”五条悟一上车就先安排上了,转头兴致勃勃地跟禅院影说,“听说和栗庵最近出了桂花蜜布丁,还好我们结束得早,说不行还来得及买到——”
“……五条大人,禅院大人。”辅助监督先生的声音带一点心虚的颤抖,“根据规定,我们还得去跟京都校的负责人交接一下情况,这个……”
五条悟眉头一皱:“不去!京都校自己搞不定的任务丢给总监部,分配到我们这边就算了,还要给他们述个职?”
“因为任务报告和情况说明是由京都校那边出具……”辅助监督小心翼翼,“所以按照规定,通常要求当面交接一下比较稳妥。”
“这样吧,”禅院影看了五条悟一眼,跟辅助监督说,“辛苦你稍微绕一下,先把悟放在西门町那边,我跟你一起去报告。”
五条悟大为不满:“不就是任务报告,老子、我替你写也不是不行……”
禅院影回想上次交了五条悟代写版本的情况说明,禅院直毘人说“替你解决了一点小问题”时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微微发毛。
“毕竟没有把你的名字写在任务接取人那一栏上,”禅院影劝说,“高专这边就算了,实际任务中究竟派出了哪几位咒术师,高专还算有一定的自决权;这次毕竟是原属京都校的任务,交涉得清楚一些也好。”
五条悟微微动摇:“……但桂不和我一起去的话,我干脆叫家里给我送算了。还省得自己排队。”
所以重点是想找个逛街搭子。禅院影再接再厉:“下午原本打算回高专写报告的,我午饭前跟这边交接完,咱们可以晚一点回去。”
“好吧。”五条悟还稍微有点不情愿,“那你快点结束哦,我路上一个人也是很无聊的……”
禅院影心知要是推荐辅助监督作陪,估计又要被这位心理年龄成谜、且近期热衷于“谁是你最好的好朋友”的白毛学弟折磨,大脑极速运转:“……交接情况用不了多久,路上你就一直跟我通电话好了。”
……未免也太黏了吧。坐在驾驶座的辅助监督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中稍微感到疑惑:难道说京都这边真的跟东京有点信息脱节了?咒术界流传的明明是禅院家和五条家一直明争暗斗没错啊?
*
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禅院影假装没看到引路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古怪的目光,边进门边跟电话那头说:“……嗯嗯,再买两个差不多能放满冰箱,吃到下周一的话刚好赶上去大阪,我可以给你带点回来——”
侍立门边的老师悄声暗示他挂断:“禅院大人。”
“到了,一会结束我打给你。”禅院影挂断电话,向京都校长点头致意,“您太隆重了,只是一个一级任务。”
“禅院君。”坐在矮几后的乐岩寺嘉伸客气地直起身来,“想着您在这样的环境中更习惯一些,因此约见在茶室了。不介意的话请喝一杯茶吧。”
这位乐岩寺先生年轻的时候出了名的叛逆,禅院影有幸见过他与咒灵战斗时的重金属摇滚英姿,此时却与他和室对坐,摆作小景的松竹微微摇动,茶筅扫打抹茶的声音清晰可闻。
“禅院君。”乐岩寺嘉伸长长的白眉祥和地垂下,很和蔼地示意他先饮,“京都这边的抹茶很有名。四百年前,佐藤右卫门也是醉心茶道的优秀咒术师,这份‘风露’除了皇家,只供御三家饮用。”
“听闻禅院君嗜爱咖啡,此物实在是味苦性烈。”乐岩寺嘉伸意有所指,“茶色清而平,扬香醒神……禅院君何妨一品‘风露’?”
禅院影扶着茶碗,默然一笑:“欲品金‘风’玉‘露’,应当静卧松风之下,流照月华之中。我终日奔波,愧与风露相闻。”
乐岩寺嘉伸凝视他说:“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应当学习你的父亲。……这话不只是为您说的,也是为五条家的少爷。”
“老朽远在京都,尚有听闻。”乐岩寺嘉伸说,“倘若在您的任务期间,‘六眼’受到了任何损伤……老朽斗胆转述,‘五条家将赌上御三家的名誉,全部算在你的头上。’”
这就说得通了。禅院影想,乐岩寺嘉伸作为保守派的重要角色,最看重的就是御三家的平衡。不过五条家和禅院家都找他来游说,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和这位摇滚前辈之间有什么共鸣之处……?
总不会是觉得我很叛逆?禅院影心说,那五条家还是先管管自己的继承人吧。跟五条悟比起来,我真算是保守派中的保守派,守序中的守序了。
“……五条悟受到任何损伤,也绝非我乐见的结果。”禅院影斟酌说,“我会为他的安全负责。”
禅院影最终还是没喝那杯价值千金的“风露”,乐岩寺嘉伸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热美式,苦得眉毛伸长了几寸。那股子酸苦味还没从食管彻底滚下去,茶室的障子门就被“碰”地一声挥开,露出五条悟怒气冲冲的脸。
“老和尚。”五条悟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现在忙着去找桂,没空去跟家里那些老头吵架。你不是爱‘转述’吗?听好了,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他们——”
“老子是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说,雪蓝的两眼中,光芒跳荡如烈火,“世界上没有人能为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