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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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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烜冷冷地看着皇后,随手捞起桌上的奏折砸向她。苏湄一偏头,奏折堪堪擦着她头顶凤钗飞了过去。

她的头发散开来,多年来保养的和善面具就在这一掷中碎得四分五裂,暗藏的刻骨恨意终于显露无疑。

“好一出兔死狗烹!若不是苏家鼎力相助,哪有皇上今日的风光?当初与子同袍,今天又说苏家僭越。皇上与苏家共分天下的许诺,原来只是一纸空谈而已吗?”

面对苏湄的厉声质问,齐烜古水无波般的目光中荡起一圈圈涟漪:“这不是苏家欺君罔上的理由,也不是你害死姝儿的理由!”

皇后嘴角挤出一丝苍凉的笑意:“是我害死她的吗?不,是你,是你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你不娶她,她就不会死。你以为自己有多深情,其实最自私的就是你!”

齐烜眼眶泛起阵阵酸楚之意,声音也变得哽咽:“是朕执意要娶她,你冲着朕来,为什么要害他们母子!”

“臣妾又做错什么了!要不是她疏忽,让儿怎会下落不明?可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有追究过始作俑者的责任,你凭什么质问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泪水顺着苏湄的脸颊划过,坠入她的衣领,她不喜欢那湿漉漉的感觉,可是眼下她却顾不上去擦:“臣妾当然怨你,可是谁叫这天下都掌握在你手中呢?”

她不是不怨齐烜,可是每当她稍微露出一点埋怨的苗头,就会有人劝她:“皇上有什么错?他不过是被一个狐狸精蒙骗了而已。”

他的痴情太逼真,她不敢责怪他,归咎于林静姝就成了最简单安全的选择。

她抬眸看着正襟危坐的齐烜,暗暗冷笑:她和林静姝斗得两败俱伤,而这个男人始终像是置身事外的观众,只要适时扮演心如刀绞的模样,一切流言蜚语就都与他无关了。

以前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但从此以后,她将重获自由。

苏湄嘴角一撇,一把扯下头上歪斜的凤钗,掷在地上。她的头皮被拉扯得剧痛,可她只是皱了皱眉,释然地咧开嘴笑了。

“皇上恐怕早就想休了我吧?今天我就遂了你的心愿,不过你记住,是我休了你!”

齐烜死死地盯着苏湄那张狰狞的脸,呼吸越发急促,语声自紧咬的牙关中吐出:“皇后苏氏,戕害嫔妃,狂悖僭越,废去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念其曾侍奉勤谨,特许幽禁于紫微宫中。”

“皇上留我一命,真是重情重义!”皇后嗤然冷笑,既未行礼,也未谢恩,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她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曾以为那是天崩地裂般的灭顶之灾,真正面对它的时候,除了卸下心头千斤重担的坦然,她便再也没有其它想法了。

齐烜废后的消息传遍朝野,连平日持反对意见最狠的几位老臣也沉默了,因此这则诏令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正在众人纷纷议论谁会是下一任皇后的人选时,皇帝又颁布诏书,明确表示不会再封后,以后由尹德妃全权处理六宫的大小事宜。

朝廷上下嗟叹,这一举动许是皇上被苏湄辜负,再也不敢轻信旁人的缘故。而尹德妃家世不显,无非是因为侍奉齐烜多年不出差错才担当此重任,立她为后的呼声也慢慢消失了。

在一片喧嚣扰攘中,年关悄然而至。因为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剧变,所有人都希望这个新年能洗去所有污秽,明年就会一切顺遂了。

对于京城中所有人而言,新年最值得期待的第一件事,就是程远扬和齐瑛的婚事。

皇帝为齐瑛择定的府邸是前朝末代皇帝昭宁公主的旧宅,昭宁公主长寿多子,夫妻恩爱,这个选择寄寓了皇帝无上的祝福,因此礼部接到修缮公主府的任务时,就晓谕上下,一定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呈上最完美的答卷。

因为程远扬心里有疙瘩,一直没有碰皇后派来的试婚宫女。恰逢帝后离心,也无人过问,那宫女收了他的银子就回宫去了。

送走了试婚宫女,程远扬就好像是抛掉了一块烫手山芋,一时心血来潮,便想带着令仪和渊柔偷偷溜去公主府查看一番。

渊柔担心皇上怪罪,自然不愿去,令仪却是个好事的,不等程远扬发话,便打扮成侍从的模样,陪着哥哥坐车来到了公主府。

她跳下车,见五开间朱漆大门豁然洞开,此时工匠正将齐烜所赠上书“宣城公主府”五个大字的赤金牌匾挂在檐下,没等人招呼,就自顾自往里走。

“谁呀?干什么的!”

令仪扬起头,看着梯子上的工匠居高临下地对她说话,回头向程远扬吐了吐舌头,立在了一边。

程远扬上前道:“我是震威将军,特地来查看工程进展的。”

那工匠慢慢爬下来,向程远扬拱手道:“原来是驸马爷来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说着,便扬手命人领程远扬进去,指点给他看。

令仪听着工匠向程远扬介绍府邸布局,抚摸着昭宁公主手植的百年石榴树,想起树犹如此,人却早已化为枯骨,不禁一阵感慨。

这时,她忽觉背后有一道视线紧紧追随,回头一看,瞥到一幅衣角自回廊间转了过去,心下奇怪,便举步追上。

令仪凝神戒备,转过一个拐角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直直向她刺了过来。

甫一交手,她就察觉到对方毫无武学基础,完全是乱刺一气。无奈对方颇有几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她竟只能胡乱招架,等待对方力竭,再寻破绽。

不久,对方终于慢慢落于下风,她一掌劈向那人手腕,把匕首夺了过来,正欲刺向对方脖颈,一声呼叱骤然响起:“住手!”

令仪注意力一转移,见那人又待猱身扑上,只得扯下对方衣带,把那人的手捆在背后,才揭下那人的面纱,仔细一瞧,原来是老熟人了。

她皱起眉头,正想开口,福瑞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严敏道:“我的小姑奶奶,我去上个茅厕的工夫,你怎么就和她打起来了?”

严敏扭过了头,冷哼一声:“能在这里遇到仇人,当然是欲杀之而后快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在拼命挣扎,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再和令仪好好比试一场。

令仪把匕首抵在严敏脖颈上,问福瑞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福瑞缓缓道:“奴才经过泉州的时候,恰好遇到四殿下派人追杀她,奴才就救了她带了回来。今天刚进京,奴才正犹豫先进宫找殿下还是先去程家,忽然腹中剧痛,进来借个茅厕,谁知就遇到你了。”

令仪想了想,伸手解开了捆缚严敏的衣带,不仅福瑞,连严敏的脸上也现出了震惊的神情。

严敏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令仪把匕首递给严敏,微微一笑:“我给你机会,不过你以为我死了,齐谌就会放过你吗?”

严敏握紧匕首,向令仪颈间刺去,但手停在半空中,终于还是垂了下去:“你想怎么样?”

令仪眼中精光闪烁:“我们都一样深恨齐谌,为何不能联手,让他付出代价?”

严敏沉思半晌,冷声问她:“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不一样?或许你也只想利用我,然后过河拆桥。”

令仪笑道:“我又不是让你去害人,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到时候出来指证他就好。说出事实而已,这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吧?”

严敏逼视她片刻,掸掸衣裙,目不旁视地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句:“你最好说话算话。”

令仪嘴角一撇,转过头看向福瑞:“人人都只道你死了,现在你还不宜进宫。”

福瑞眨眨眼:“那奴才现在去哪里?”

“我和齐询的安王府还在修缮,你就去那里暂住。”

福瑞不敢置信地问:“既然还在修缮,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多生事端?”

令仪想起浣柔当日对她的试探,心知事情决不会就那样结束。皇后虽然倒台,齐谌却仍未完全失去皇帝的信任,他一定会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所以她一定要想在头里。

她沉吟道:“不怕,你白天蛰伏起来,晚上出来活动,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自有打算。”

福瑞看着她笃定的神情,茫然地点了点头。

令仪探头左右查看一番,叮嘱福瑞:“我怕齐谌暗中监视我们,会暴露你们的行踪,所以你们先等会儿再出去。”

说罢,她就施施然离开了。

程远扬专心致志地跟着工匠查看府邸修缮进程,不经意间一转头,才发现令仪不见了。

他正一阵阵惊慌,忽见令仪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向他大喊:“哥哥快来,你说在这里种上荷花,好不好看?”

“来了,我看看。”程远扬笑着摇摇头,迎了上去。他们之间恍似回到了孩提时一同嬉戏的无忧无虑,一转眼间,他们马上就要各自成家了。

既然还能保有一刻的童真,就先享受此刻的欢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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