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土方岁三预测的那样,只过了一天,在近藤勇醒来不久之后,松平容保派信使来到了壬生村,邀请近藤勇到府一叙。在清除了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被选中组建护卫组织已成定局之后,近藤勇这一次没有再避人耳目,大大方方跟着信使去了大人物的府邸。
穿过弯弯折折的走廊,绕过遮挡的幕帘,现任京都守护、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正等候在那里。
信使跪伏在地上,“殿下,近藤勇大人已经来了。”
“辛苦了,下去吧。”
松平容保眯起眼睛,看向这位从壬生村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剑士、他为自己选定的得力手下。
在暗杀殿内义雄之后,这位来自江户的浪士和两人几日前夜会时的模样有了些许不同,如同一把尘封的宝刀以生死淬炼,以鲜血开刃,退去灰暗不起眼的伪装,展露出真正属于绝世神兵的锋芒,与此同时却也没有失去他原本具有的沉稳气魄,
这很好,松平容保满意地点点头,毕竟,他要找的不是只知杀戮的莽夫,这样的人在风云突变的京都活不久,也不是满心算计心思诡谲的小人,这样的人随时都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背叛,他相信,眼前之人一定能成为他手中最锐利趁手的刀、他最为倚重的助力,助他压下京都涌动的暗潮,镇压逐渐混乱的局面,
“不必多礼,坐。”
近藤勇依言跪坐在了待客的客座,挺直腰板接受对方的打量和审视。从被人看不起的浪士一路走来,他深知眼前的机会有多么难得,感激这位京都守护的赏识和提拔,无论是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还是为了回报这份知遇之恩,他都绝不会让对方失望。
“殿内义雄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松平容保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端正的表情舒缓,一双严肃的眼睛里流淌过赞赏的笑意,“你做的很好。”
“这多亏了大家一起努力,还有松平大人肯给予我们机会。”近藤勇道。
若非松平容保给出的承诺,他也没办法拉拢芹泽鸭为己所用。
松平容保轻轻摇头,微笑着说道,“近藤不用这么看清自己。壬生村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几百个浪士,那么多人里,只有你能让我看中啊。”
“多谢松平大人赏识。”
“不必这么拘谨,”松平容保主动从主坐上站起来,随意地坐在了近藤勇的面前,对于自己选定的、即将重用的人,他不介意在给予相应的尊重和礼遇之余放下架子拉近彼此的关系,更别说近藤勇这个人本来就对他的胃口,在上下级之外,他们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今天唤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近藤勇目光轻轻一颤,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
松平容保没有卖关子,笑眯眯地揭示答案,“我已经上报给朝廷,三日之后,我会前往壬生村,正式向那里的浪士们宣布成立新的组织,镇压京都动乱,维护京都治安,恭喜,近藤。”
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有能够实现的一天,近藤勇心潮澎湃难以自己,膝行后退一步,朝松平容保深深跪拜下去,“近藤勇,和试卫馆的大家,一定不会辜负大人这一番恩情!”
松平容保握住近藤勇的手,用力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我信你。”
两人正是相谈甚欢的时候,谁都没发现,在垂落的幕布下,一只开启光学隐身的花纹小狐狸正蹲坐在那里,挂在脖子上的摄像头对准屋内的两人,微型终端忠实地将这一场会谈记录下来,通过临时通讯网络传送到第一部队三位刀剑男士的耳朵里。
“真想亲眼看看这一幕啊。”加州清光藏在宅邸外的树上,听着耳边的交谈,眼睛望着主屋的方向,低声感慨。他这算不算是见证了新选组成立背后的历史?
“能像现在这样听到也很不错了,多亏了狐大助呐。”鹤丸国永监视着宅邸附近的动向,防止时间溯行军突然冒出来捣乱。
“说得也是,”加州清光点了点头,“对了,和泉守,你的伤没事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和鹤丸桑应该就足够了。”
“哈,不过是一点小伤,可别小看我。”作为第一部队唯一的伤员,被勒令留在后方养伤的和泉守兼定大声反驳。
“只是有些担心,”加州清光连连摆手,意识到对方不在面前看不见他的动作,复又放下手小声解释,“毕竟是第一次碰到敌太刀这么强的敌人,和泉守你为了保护土方桑还被砍伤了。”
和泉守兼定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服气来,“这有什么……我只是刚醒过来不在最佳状态,这才被那什么敌太刀钻了空子而已。”
那时的他刚刚被御守治愈没多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再加上土方岁三情况危急,他情急之下冲上去抱起旧主原地滚一圈才躲开敌人的攻击,只是胳膊被砍一刀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要是碰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架,我才不会输给那家伙呢。”
话虽这么说,加州清光还是有些担心,“先是短刀、胁?,然后是打刀,这一次,连太刀都出现了。我们的敌人,时间溯行军越来越难对付,只凭我们三个人,真的能完成任务,保护好历史吗?”
“不仅仅只是这样,”和泉守兼定双手环胸,目光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在穿越时空隧道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土方岁三,和站在他面前、扬手就要砍下去的敌太刀,“那个敌太刀,鹤丸,清光,你们不觉得那家伙实力强得有些过分了吗?”
他回忆着和敌太刀的战斗,仿佛还能感受到虎口被劈落的长刀震得生疼,
“就算太刀在力量方面确实比打刀更强一些,可强到这种程度……”
和泉守兼定不是没有和敌打刀战斗过,他可以肯定,在交过手的那些敌打刀力里绝对没有哪一个会像敌太刀一样,仅只是靠挥刀的力量就能把他压制得难以抬头。
“和泉守说的对,”鹤丸国永也有同样的感觉,“要么,是之前那些敌打刀都太弱了,要么,就是这只敌太刀强得不同寻常,不论怎么说,这都是需要警惕的地方。”
几次三番地纠缠已经足够第一部队所有人明白,他们要对付的敌人、时间溯行军并非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正相反,这群家伙会跨越时间布下重重阻碍,第一部队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们的陷阱,甚至满盘皆输。
“敌太刀就这么难缠,要我们三个人合力才能成功杀掉它,”加州清光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本体,“那将来遇到更厉害的敌大太、敌枪这些,我们还能赢吗?”
“谁知道呢,到时候,我们也会变得比现在更厉害吧。”和泉守兼定淡淡说道。
“就算我们打不过,还有主人在呢,”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接上话,“要相信我们的主人呐。”
“……说得也是。”
加州清光静默下去。
三日后,就是新选组正式成立的日子,也是被历史铭记的一天,冲田君他们等待着一天已经太久,加州清光却高兴不起来。
他听着通讯频道里松平容保和土方岁三的会谈,心中所想却是五年后鸟羽伏见战场上和泉守兼定和土方岁三的刀剑相向,
时间向前如江水东流,源源不绝,从不会回头,将来会变为现实,现实被铭刻为历史,身为刀剑男士的他们早已知道故事的结局,那个结局并不完美,充满了缺憾,他却只能看着那些或好或坏的故事在眼前逐一上演,看着身处历史的人们被潮流裹挟着走向不完美的结局,
心怀热忱却一无所知地奔向注定悲剧的结局,明知悲剧却只能袖手旁观甚至亲自维护、促成悲剧的上演,
这两者之间究竟哪一个更好、哪一个更坏呢?
“鹤丸国永殿下,加州清光殿下,会谈已经结束,这一次的任务也是圆满结束了呢。”
顺利从宅邸溜出来的狐大助打断了加州清光的胡思乱想。
“我们也该回去了,和泉守在旅店已经无聊到要长蘑菇了,”鹤丸国永熟练地把小狐狸放到自己的兜帽里,看了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加州清光,顿了一下,“说起来,京都这么乱,我们离开这么久,老板居然还留着我们的房间,这样的小惊吓也很有趣呐。”
“当初我可是给老板预付了半个月的房租,三个人!每人半个月!”回过神来的加州清光满头黑线,伸出三根指头强调,花了他足足半枚小判!
河川下游之子的出身让加州清光对这一方面十分上心,要是旅店老板敢私吞他的房租,晚上他就拉和泉守一起去套老板的麻袋,多拖延一天都是对小判的不尊重!
“更何况,我们也没离开多长时间吧,”加州清光月半眼瞥了一眼鹤丸国永,“按照这个时空的正常时间流逝来看,只是四五天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
鹤丸国永摆了摆手,那副随意的模样看得加州清光后脑勺一紧,全靠对千年老刀和第一部队队长的尊重才把蠢蠢欲动的手给压下去。
“哼哼,这一次回到旅店之后,我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跑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变得灰秃秃、”
“那个,加州,”走到旅店门口的鹤丸国永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每次有刀说起“想要休息”之类的话,马上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鹤丸国永望着不远处目标明确直直朝他们走过来的浪士,“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